第三十七章 理解(1 / 2)

过往的人生在眼前快速闪过,像是水月镜花,隔着雾气般朦胧,亦如过眼云烟般什么都没留下。

那些藏在黑暗里的什么,看不见摸不着,只是存在着,穿透心灵的缝隙,在每个不经意间闪过记忆的角落,树叶抖出古怪的旋律,似是窃窃私语,又似悲哭哀鸣……

她静静地躺着,似胎儿在母腹沉睡,圆睁的双目空空荡荡。

星子悬于天际,却清晰地印在眼底,红浪翻卷,扭曲挣扎的肉质物像是鼓动的心脏,急剧放大,撑起薄如蝉翼的肉膜,密布的血线,来不及看清又缩了回去,只剩下干枯的皮囊,片片飘落,落在风里,散作鼓噪的血液流淌在腔子里,搅得她头晕目眩。

时间的流逝不再清晰。

刺痛就像一根长针,直直地刺穿目障。

叶岩慢慢抬起手,放在视野里打量着。

膨胀流淌的血肉每一寸都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银色的徽章深深地镶嵌在粉白的肉里,在星光的照耀下,那条臂膀变得狰狞可怖,又显出诡异的神圣来。

她张了张嘴,舌头好像打了结,堵了满口,叫她说不出话来。

她只好闭上嘴。

眼泪早就被风吹干,可脸上依旧黏腻潮湿。

叶岩放下臂膀,没有再看它一眼。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爬了起来,眼睛紧闭,只是用那只已经超出理解范围的手试探着周围,一步步往前。

血肉滴落,开出花来。

她看起来像是在不断躲避着什么,可睁开眼睛,又什么都看不见。

她不必睁眼,能看见世界的也从来不仅是一双肉眼。

如今她早已看遍大地山川,需要的不是探寻蛛丝马迹、记录万物表象的眼,而是一颗心,一颗赤诚之心。

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清晰的语言,颠倒混乱的音节。

“妈妈,那里有个人啊……”“不怕不怕,那是救我们的人。”“可是……她好像看不见我们呀!”“总会看得见的……”……

她走进人群,没有走出来。

……

看台上人声鼎沸,怒骂声坚强地穿过重击的嗡鸣。

陆鼎峰竭力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侧卧的脸贴近地面,可以清晰地嗅到积年累月留下的血腥气,他看着那双鞋越来越近,最后停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

“大叔,你看我的眼神,我很不喜欢。”

少年的声音带笑,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温和地陈述,却依旧让人脊背发凉。

陆鼎峰苦笑,也只能苦笑,因为这少年是……阿渊。

他从来都是打不过的,但却没想过自己连小时候的阿渊也打不过,那样玩命的狠厉和决绝丝毫不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

“我只是……”他撑着呕出梗在胸口的淤血,脱力地摔回地上,“看你像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悲伤,连空气都酸涩了起来。

少年阿渊皱起眉,手上的匕首失了准头,偏半寸刺进了他的胸膛。

陆鼎峰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弹动了下,绷紧的肌肉又刹那间松懈下去,他尚存余温的手艰难抬起,覆在了少年的手上,还没等人作出反应,又滑落下去。

台上爆发出呐喊欢呼,撕碎的树叶被抛起,又洋洋洒洒地落下来,恍若一场花雨,为胜利者而下。

阿渊望着他含笑的眼睛,伸手帮他合上,随后起身,举手示意。

他看着那个男人被拖出去,血痕拉得很长,一直到出口四四方方的光里,他才抿了抿唇,移开了视线。

陆鼎峰又开始在混沌的海洋里坠落,那些从深渊弹出的触手并没有固定的模样,所以他总是无法逃脱地被捕获,它们随心所欲地在海水里流淌,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来的次数多了,陆鼎峰也摸索出了规律。

每次出现在这样的梦里,都是他快要死了的时候,而每一次濒临死亡,都会让他离海底的深渊更近。纵然他已经称得上熟悉这里,但恐惧和窒息感不减反增,甚至在梦境还模糊的时候他就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时候能看见海面上的光,那就代表自己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可能,那像是天堂降下的圣光,引渡着称不上多么干净的自己,若是无光,反而说明他还有得活,漆黑的海底和看不见未来的生活多么相像,就像现在一样充满绝望。

阿渊手下留了情,匕首几乎擦着心脏和大血管穿透,他甚至能听见金属擦过肋骨让人牙酸的声响。

陆鼎峰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早就知道许龙渊是一个神秘复杂的家伙,就连他唯一了解些的上京许家,消失得也是莫名其妙,他当是家道中落,谁料许龙渊知道消息的当天夜里就离开了学校,这一走就是好几年,音讯全无,直到荣归故里,他才知道这小子是去卧底了,可惜依然见不上面。

不过他能见到这小子小时候,说明这鬼地方是可以离开的,不然后面他的许龙渊是哪里来的?

想到这里,陆鼎峰的心里一瞬间燃起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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