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1 / 1)

天宝七年,大漠的落日晒红了我和颉弟的脸,洒在沙上似一片朱漆,也如三十二年后那一地的血。

这里是距长安千里之外的寿昌城,而我们是离家数月,册点前来,守边疆的新人士卒。出了汉塞,我亲眼见到了百姓传唱的大漠宏景,远处商队的驼铃响动,每一声都敲在我的心弦上。是震撼?是激动?回首想来真说不大清楚。我名“保国”,这一“保”字自然注定了要建功立业,为朝廷戍守边疆。颉弟从小与我一同长大,“之乎者也”我们倒是全然不懂,舞刀弄枪却是信手拈来,我杨家传下的十三路龙王枪与七十二路双手剑,从小便被我习得熟练。颉弟从小性格顽皮,武功练得不算太好,到喜弹弓打鸟,张弓射雁,从小便练就了一手好箭法。总章元年,我家祖上同高句丽死战,从此这原有三十三路的枪法便失传二十路,此行不单是替国为家看好这丝绸之路,更是要让吐蕃人知道我家这龙王枪法自有传人。

“列阵站好!镇将亲临点名!”

我抬头看去,只见那一位七尺英雄汉,身形魁梧,不怒自威,头戴银白盔胄,身穿乌金铁衣,手拿着六尺宝枪,脚跨汗血宝马。这便是我们的镇将霍大人,一位年龄与我相长不大的将军,却已经有这般丰功伟业,好不威风!

“镇将大人,此番征兵,充军共三百人,人人在册,未有差错,请镇将大人点兵!”在一旁的参军喊道。

“不用了,此地想必都是爱国之好男儿才来的地方,爱慕虚荣之辈尚还入不得此门。”

“这镇将声如炸雷,在空旷的练兵场久久回响,看来内功境界十分高明”颉弟说道。“笨,他若是酒囊饭袋,哪有吐蕃人的闻风丧胆,长安城的英勇歌谣?”我斜着看了一眼颉弟道。

突然听着前方一个稍弱的声音细细叫道“司马大人到!速速行礼!”

“都说了这火焰山是那太上老君打翻的炼丹炉,炎热无比,这长安征兵而来的可要知道,这军队呀!不同你家自在安逸,来了就得服从教条,不得儿戏,别一腔热血而来,到实地给你们洒了一泼冷水,当了逃兵!至于充军而来的作奸犯科之徒,嘿嘿,无路可走!”只见那司马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声音有些尖腔刺耳,缓缓地又说道。

“保国哥,这司马大人说话倒是有气无力,不像一个塞外的好汉,倒像一个宫里面的太监。”我借着行礼的功夫,赶忙将头埋得更深憋着笑,心想到我这小弟未免也过于耿直。

“好了,在列的各位先回营中整顿,晚上已备筵席为各位接风,明早鸡鸣时分,准时到此处比武分职”将军发声如排山倒海之势,好像冥冥同那司马形成个好赖之意,那司马也丝毫不在意,掸掸尘转身就走了。

鸡鸣时分,我早已穿好甲胄同大哥一起在练兵场上候着了,那司马才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多半是权贵安插进来,监视着将军的,如今朝堂鱼龙浑杂,尔欺我诈,我和大哥不喜那大明宫内官腔之风,远赴边疆为国效力,却不想在此处眼中与耳根都不清静。这将军倒是大大的英雄汉,毫无架子,官腔。也不与这司马计较官职尊卑,举止恰当与否,想来正是大丈夫所为,懒得与这等人物较量。

“击鼓,按昨晚给你们的分组一一分队比较。”霎时间这练兵场黄沙滚滚,烁石颤动,一想到这便是战时的进军鼓,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再看大哥一脸自若,真是好掉面子。

场上两个分别行礼,一个取下兵器架上的剑来,另一个拿得刀来,两人看似好像全无内力,刀剑在手中黯淡无光。鼓声一停,两人冲向对方,却是手中毫无招式,脚步可言,全是蛮力为主,令我既是失望又是欢喜。失望在于从长安紫竹巷除儒安公子,到如今的塞外边疆,竟无一人是咱哥俩对手。欢喜是如此看来,这比武第一,第二必是咱们哥俩了,分也能分到一组职位,好有个照应,我也不同大哥抢,一会比试起来故意输给他便是了。

时过响午,我和大哥分别较量了三组人,均是没啥本事的,轻松便拿下来了,如今场上也只剩下了我,大哥和一个不知名的人,他到看起来有一些功夫,但是脸上却是有一个大大的刺面,显然是作奸犯科充军而来的,不是什么好汉,我先上,替大哥挫挫他威风。想罢,不听大哥阻拦,便施展灵猴步三下上前,取下我最擅长的长枪,准备三两下解决这厮。

小弟真是鲁莽,这刺面之人看起来倒是有点本事,不是他那三四下就料理得了的。倒是此人有些奇怪,面部刺面且有明显火燎过的疤,但手部白皙,除虎口有练功该有的老茧之外,看起来不像一个做农活的劳士,使得一杆方天画戟,有攻有守,步法大开大合,我本想第一个上去探探虚实破绽,输了也无妨,倒是能给这蠢弟弟一个经验,却不想他主动上去,鲁莽干事,也罢,我先看着他打,如何得来。

“霍将军,此番征兵看来,不算精良啊。”一旁的参军说道。“没事,好好整顿都会是铁铮铮的好战士”我宽他心道。其实,我何尝不是一阵唏嘘呢?国家如今势途微颓,皇帝不勤朝政,宦官妖风阵阵,很少有好男儿能主动来着边疆镇守了,或留在长安,皇帝身旁,勤于话术,加官进爵,或任去江南,鱼米水乡,善于欺上,日进斗金。倒是台下这三人年纪轻轻,内外功仅有如此境界,必是可塑之才,倒是那刺面黝黑汉,戟法奇怪,不合规矩,竟也有些道理,不知他来这安西会掀起哪翻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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