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过大年(1 / 2)

大年三十的侵晨,天还没亮,老大就起床了。

第一个工作是:开财门。

他把堂屋里的大门打开,然后,放两个炮竹。紧接着就是放一挂长鞭,一般是两千响。鞭炮声,把弟妹们从睡梦中唤醒了。

“起床了!过年了!”老大大声地欢呼。

老大的第二个工作就是:发煤火。过年发煤火,讲究吉利。要一次性点火成功,预示着顺顺利利。他首先把地炉子里的煤灰掏干净,接着把煤砣戳好。那时的烧煤,都是把煤炭参一定比例的黄泥用水和成煤浆,再用小脸盆做成一个一个的煤粑粑,等太阳晒干后。再搬进来码好。发火时,搬一个煤粑粑放在地炉子旁边,用火钳把煤粑粑戳成鸡蛋大小的煤坨坨。然后,在煤炉里放一层没烧完的底煤,再在底煤上把引火柴放好。再用火柴把一根薄薄的篾片点燃后放入炉中,紧接着添几根易燃柴火,把炉中的引火柴点燃。因为是大年三十的年火,所以要确保发火成功,以图吉利。确保一次性发火成功的关键是,多放一些细小的引火柴。确信年火烧旺后,便迅速把事先戳好的煤砣夹到燃烧的柴火上。这时,便是满屋的烟火,要迅速把后门打开,让烟雾从后门飘出去。生火的时候,要让它自然的燃烧,如果你用扇子扇火,引火柴过快的燃完了,煤砣还未引燃,那就是白搞了。如果,引火柴燃完后,下面的煤砣引燃了,便是发火成功。否则,便要重来。

平时发煤火,是老大和老小两兄弟轮流来,一个轮一周转。平时发火,为了节省引火柴,尽量以最少的引火柴,点燃煤火。有时估计不准,放少了引火柴,忙乎了半天,煤还是没有点燃。那是躁得火柴盒都摔烂。今天是过年,妈妈交代,必须由老大发煤火,不得有误。

燃烧一阵后,烟雾渐渐地消失了,微微的煤火苗在向上闪耀着。老大一看,炉火正旺,发火成功,满心欢喜。于是,迅速把炉中煤进行整理,再把以前戳烂的碎煤用水调和成一些湿煤浆,把火口封得只留一个五分的硬币那么大,再把炉火的风门关得恰如其分。就是关得既不让煤火灭掉,又不让煤火迅速燃烧。始终保持炉火在微微的燃烧着。这样室内又暖和,又节约了煤炭。再把火箱罩好,火箱上盖一床搭火被。搭火被上放一个塑料食品盒,里面放的就是妈妈炒出来的那些豆子、瓜子、花生、红薯片,还有买的芝麻糖果饼干之类的零食。周围摆好椅子,准备吃了年饭后,让爷爷外婆和妹妹们坐在火炉旁边烤火边吃东西边说话。

接着再把大红四喜桌子架好,周围摆好高櫈。父母亲昨晚准备年饭忙到半夜,睡了不到两个钟头又起床了。这时老小和爷爷都在自发地端菜到桌子上来。妹妹们和外婆坐在桌子旁准备吃年饭。

这时桌上摆满了年饭菜:一般是八大碗。一蒸钵大胖子(肘子、一蒸钵大红鲤鱼(另外还有一个小碗装着的象征性的小青鱼和鲫鱼、一蒸钵桂圆荔子蒸鸡、红烧猪脚、两碗骨头炖萝卜、两碗青菜。

老大兄弟姐妹和爷爷外婆都是穿着新衣吃年饭。父亲反正每天都是穿得像客人一样。过年,只有妈妈没有穿新衣。她还是穿着平常做事的旧衣服,身上系着一条腰围巾。瘦瘦的脸上那两只眼睛一眨一眨,好像从未睡醒过一样。尽管一条毛巾缠在头上,还是隐约露出了丝丝白发。不到四十岁的妈妈,看起来像五十岁。老大突然发现妈妈为了这个家,提前苍老了。

“妈妈,您为什么不穿新衣?”老大问。

“妈妈要做事。我穿了新衣谁做事呢?”

“今天过年了,大家都穿了新衣服。”老大说。

“穿了新衣服,就不好做事。”

“为什么?”

“会弄脏。”

“哦。”

“不要紧的。我一出去做客,就会把新衣穿上的。”

“从来没看见你出去做过客。”老大自言自语。

这时,按长幼坐好准备吃年饭。

爷爷和外婆坐在北面,那是放神位的第一大边;父母亲坐在东面,那是第二大边;老大兄妹几个坐在其他两方。吃年饭,全家人都是要坐的。不能少一个。这是团年饭。这一桌饭,不仅是对一年艰苦收获的庆祝,而且还象征着一家人的平安圆满。即是身体有小毛病的人都是争取坐到年饭桌旁来和全家人共吃团年饭,预示着圆圆满满。

荷花园过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要吃完年饭天亮。但,老大家的年饭还是比其他人家的迟一些。所以,老大他们吃年饭的时候,是天刚蒙蒙亮。吃年饭时,他们一般都是先吃鸡。都是先由妈妈分配。两个大鸡腿和两个小鸡腿是妹妹们的;两个鸡翅是爷爷和外婆的;两个鸡爪是父母亲的;鸡胸子肉是老大两兄弟的。其余的菜就是自己选择。爱吃肉的就多吃肉,爱吃鱼的就多吃鱼。那个象征性的荷包鱼是不吃的。萝卜白菜尽量吃。年饭菜没有什么花样,但都是实实在在的原汁原味的可口菜。

猪肉是香的;

鱼肉是鲜的;

萝卜白菜是甜的;

吃起来是像过年的。

吃完年饭后,嘴巴上都是油腻腻的。老大他们都是用手把嘴巴一抹,就算是清洁了。平时呢,抹了油的手就往衣服上一抹。可今天穿的是过年新衣,不能随便抹油弄脏。父母亲要做的工作很多,管不得这么细。所以,老大兄弟姊妹五个是自由发挥。老小的抹在门上;妹妹们的抹在墙壁上;老大的就是抹在搭火被的反面。大人的好像都是用洗脸的毛巾抹了一下嘴巴。

吃完年饭后,天已经大亮了。老大拿了一些红薯片站在阶基上吃着。发现,昨夜无声无息地下了一场雪。而且现在仍然在飘着。那些雪花,有些大的像鹅身上的毛,不是像鹅翅膀上的毛。有些小的像白鸭和白鸡身上的毛。但大部分都是什么都不像,要说像呢,就是那些细细的雪花,像槐花、像柳絮。有的小雪籽像大米磨成的粉。老大突然发现一个转弯处积了很多的白雪,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越看越像白糖。于是他忍不住用一片大的红薯片挑了一些放在口里,刚刚放到口里便化了,变成了一点点清凉的水。他觉得有点白糖的味道,有一丝丝的甜味,但主要是清凉清凉的。他又挑了一点放在口里,一下觉得自己被烟熏火燎的头脑清醒了许多。起先,由于起得太早,起来后又不停地做事,加上煤烟一熏,头有点晕。吃了一点雪后舒服多了。

“吃雪能下火。”外婆说。

于是,弟妹们也用红薯片挑雪吃。

今天,由于下雪,老大家的猪啊、鸡啊、鸭啊、鹅啊,都被关起来了。放出去,怕这些畜生迷失方向回不来。所以,他们都在笼子里哼着单调而忧郁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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