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笑道：据我的浅见，大约可以这样理解。总得有个本末区别。

肖尔道：若阿赖耶识是本，哪里有本在目之后诞生的事情。可如七感所录者为本，哪有不可穷极的本汇聚为一目的道理。

确实，本与目的关系，就像如豆的灯光和漆黑的影的关系，总是灯光被物遮住生出了影，而不是影躲物后，产生了光。

青山道：这我可答不上来了，从没想过这些弯弯绕绕的问题。

肖尔低头看着灯下黑影，略一思索，抬头笑道：我想，这问题我能答上来。

青山不禁奇道：答案是什么呢？

肖尔干脆道：不分先后。

青山蹙眉道：因为没有时间？

肖尔点头道：对。所以无所谓纲目。因为根本就没有先后顺序。

青山笑了：这样理解的话，一切都是混沌状态了。

这话一出口，他马上就意识到此实为缪言。

很早以前，他就明白，世上的一切本是一片混沌，大多数事都是对对错错纠缠在一起，难以理出个子丑寅卯来。

特别在人类社会生活里，很多事所谓彼此分明的界限并就不存在。

一切规则道理看似条理分明，实际上，就青山这些年的体会，很多事情都是以一种聪明算账无图解决的方式来终结，由此还有人发明出一种自我麻醉的生活态度叫做：难得糊涂。

丁是丁，卯是卯的人未必不能生存，却一定会活得很辛苦。

他虽瞧不上“难得糊涂”四字，却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还就得按这几个字活，才能在严峻的生活中稍稍喘口气，在模糊暧昧的人际关系迷雾里凑合着过活。

很小的时候，他曾认为世上的善与恶如黑白般泾渭分明，且好人最后一定能战胜坏人。

直到有一天，他的历史课老师点破了那张他从未意识到的窗户纸。

那天，课堂上老师要求同学们自由讨论。

有个人因很崇拜某位著名将军，便恨屋及乌的厌恶其战场的劲敌，对之极为不恭，几乎就是肆无忌惮的辱骂。有些人看不惯他的嚣张态度，想与之辩论，又实在是觉得词穷，想不出办法为被以负面形象写入历史的人辩解。

那人看着大家的窘态，得意洋洋的说道：要是他不是坏人，最终怎么会被打败？你们自己翻翻历史去，最终胜利者不都是好人吗?

青山认同这句话，但绝不认同说话的这个人，因认同这句话，所以找不出理由来反对，又因不认同这个人，急于找到可拿出手的理由，一着急就憋出满头的冷汗来。

不少同学见他像条疯狗一样紧咬住一个死人不放，都被激起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侠义心肠，想狠狠抢白这东西几句，却又觉得这家伙说得好像也没什么破绽。

所有人，包括青山宇宙，自小看到的动画片、武侠剧等等，一切斗争厮杀不论过程如何艰险曲折，到最后都是好人战胜坏人，似乎没有坏人赢得最终胜利的先例，如此说来，以失败者形象被记入历史的人物自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那人见大家都不服气，却又都张口结舌，挤不一个字来反驳，不禁面露得色，像只打了胜仗的哈皮狗一样高高昂起了头，仿佛那不是他用来吃饭的家伙，而是一根骄傲到必须被竖起来的狗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