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离跟着男子从阁楼的另一端出了二楼的房门。
推开房门,两人置身于一个与之前房间中完全不同的环境。
明亮的四周一下子变得晦暗,他们进了一间小型的阁间,阁间的正中心立着一个老式的旋转楼梯,楼梯两旁扶栏弯弯曲曲向上延伸。
再向上就隐没在了黑暗之中,仿佛虚无之中只有这擎天柱般的楼梯亘古存在。
阶梯较为低矮,全部由酒红色地毯铺就,两侧古老而陈旧的扶栏上断断续续喷涌着几盏亮光。
“小心脚下。”
男子温和地拉住苦离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向上走去。
“看上去您之前从未来过二层以上的阁间。”
男子始终盯着前方的路,只留给苦离宽阔的背影。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声音也极为温柔。
“是,我这一次本来也不会来。”
“为什么会答应跟我来呢。”
“嗯我有点好奇,而且我想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苦离语气平静。
“您觉得上面的楼层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是裁衣的地方吗。”
“不仅仅是裁衣区。”
“嗯?”苦离有些疑惑。
“其实呢。”
“不用把上面当作多高贵的东西。”
男子顿了顿。
“有些东西的本来被世俗遮蔽,可却始终不会消失,只是不可避免地被某些人或事限制罢了。”
“什么意思?”
短暂静默。
“您对上面的服饰会有什么样的期待呢?”
苦离挠了挠头。
“我不知道。”
男子轻轻笑了笑。
“其实很多年前,节服就是为大多数人制作的。”
“河洛的云水服让人变慢,克斯斑的缤纷劲装使人镇定,阿努的阔宽孕育神秘,俪护的冬装抵御寒冷。”
“乐海的追风袍常以飘零为家。”
“人们穿上的服饰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不一样的感觉,说到底,哪里全是服饰本身的功劳呢。”
“哪里成长了这种服饰,功劳就在哪里。”
“设计出楼上那些古老又不过时的服装的人曾说,人的高贵或伟大,从来不取决于服饰,反倒是人给予服饰以生命。百衣堂数个世纪以来融汇世界各地的服装样式以创造新的品牌,其实也不过是在数百年的时光里窥探各个角落的文明与精神,服饰只是桥梁。关于设计品,世界上融汇样式的衣坊并不少,以此为主的只有百衣堂。别人的衣坊成品之前是布料,百衣堂的成品之前是别人的成品。有人称之为“借鉴里的创新”。可说到底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男子似乎是在向他诉说百衣堂世纪以来的宗旨。
“大陆东南偏僻一隅诞生了一个叫百衣堂的衣坊,可数百年里泱泱灵陆其实再无第二个百衣堂。”
说罢,两人跨上了最后一层阶梯,眼前出现一条黝黑神秘但却处处透露着精致的长长走廊。
依旧是红色地毯贯穿。走廊两侧古质墙壁上居然贴挂着一件件被细小灯光照射的,苦离从未见过的服饰。它们色泽饱满线条分明,每一件的服饰色差都极大充斥人的眼球,每一件的风格都匪夷所思,散出淡淡的金黄的荧光,恍如远古斑驳巨画,令人神颤魂惊。
“这里陈列的是最早的一批设计服饰,每一件身上都可以看到许多不同地方服饰的影子。只是现在早已不流行了。”
“按照规定,对于顾客这里的服饰只做陈列展示,不允许租借。”
“但如果是那位开了口的话。”
男子忽然停下身来,望着苦离。
周遭的一切都陷入绝对的沉静。
“您愿意选择此长廊的服饰么?”
苦离楞了一下,转过头来望着刚刚经过的长廊,那些带着神秘气息的古衣吞吐荧光,仿佛埋藏着一个又一个长吟的不屈灵魂,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又回过头来看前进的方向,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灰褐色的木门。
一切都让他感觉,只要走出那扇门,此生就与这些古质精伦的服饰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