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赌局(下)(1 / 2)

仰首望星 韫藏呀 19064 字 11个月前

宏墨飞步奔向楼下,猛然推开锁紧的大门。门吱嘎一声响,紧接着在里面传来了一片嘈杂的喧哗声。

宏墨环顾四周,见地下赌场的灯火昏暗,烟雾缭绕,人头攒动,赌徒们在桌子前大把地挥洒着手中的筹码。

宏墨两眼放光,暗叹一声,这不就对口了吗!他挑起眉毛,使劲抖落了一下腰间的钱袋,随即,便十分气派、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

结果,还没等宏墨踏上赌桌,便被一位面容狰狞、满面麻子的壮汉挡住了去路。宏墨试着变换方向,但那个壮汉总是紧贴着他的身形,宛如影随形动。

这不由得让宏墨皱起了眉头,暗自咒骂着这个麻子脸的壮汉,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厌恶之情。

而这壮汉的反应却与宏墨截然不同,他不停地搓着手,满脸堆笑,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时不时地盯向宏墨腰间的钱袋,想必他心中已经打起了如意算盘。

见他此如此行径,宏墨心中也已了然,大手一挥,便将腰间那沉甸甸的钱袋丢向壮汉。壮汉晃了晃钱袋,嗤笑了一声,张开粗壮的双臂,将宏墨拦得更紧了。

如此这般,令宏墨勃然大怒:“你把我这一钱袋银子当成什么,石子吗?

麻子脸壮汉闻言一愣,下意识道:“难道不是吗?”

这下,轮到宏墨原地发愣了。“呀,被发现了!”宏墨捂着嘴故作诧异道,一肚子的火气瞬间荡然无存。

他刚想要装傻充愣蒙混过关,就被壮汉如小鸡一般给拎了起来,带到门前,狠狠地给扔出赌场。

宏墨狼狈地摔倒在地,再弹了起来,然后又重重地摔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个屁股墩儿。

随即,连檀香味都没吸到几口的宏墨,又重新回到了日光下。

汉子缓过神来后先是仰天长啸,接着在地上撒起了泼,对着赌场的店门嘟囔不停,叽里咕噜乱骂了一通!骂到最后实在是想不出词了,连“动之以币,晓之以利”这样的话都整出来了。

正当宏墨说话之时,一道阴影笼罩在汉子头上。汉子回头打眼一瞧,却看见那位鬓影衣香的迎宾小姐!

还不等汉子做出反应,小姐笑容可掬地伸出手,欲将宏墨扶起,调皮地说:“你讲话可真有趣。”她嗓音如银铃般悦耳动听,令汉子心中一阵酥麻。

宏墨腾得一下站起身,衣袂翩翩,如行云流水,与刚才坐地撒泼的汉子判若两人。

在一旁迎宾小姐诧异的目光中,宏墨淡然一笑,轻轻拂袖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扬长而去······

只是不知为何,迎宾小姐隐隐约约在这远去的背影里,见汉子似乎给了自己一耳光。

其殊不知,忘记伸手与美人相握的汉子,现在都快要把肠子给悔青了!

---------------------------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宏墨沉默不语地走着,他的脚步没有任何声响,市井的嘈杂声穿耳即过。

他顺着八角街穿梭,不同于来时的悠然肆意,此刻他的步履稳健,不断地缩地成寸,一步踏出便犹如鹰隼展翅,落到十丈开外,随着街道的弯曲,渐行渐远。

而周围的行人仿佛被定格在原地,毫无察觉,唯有一位身处茶馆的老者,仰躺在太师椅上,悠闲品茶打谱间,眉头微蹙,似乎略有所感。

期间,一处独占大街北角的许府,引起了汉子的注意。

在许府门前,宏墨停下了脚步,他环视四周,仔细观察着每个细节:许府门前的石狮子、门闩上的铜环、门框上的装饰,甚至是靠着大红门酣然入睡的小厮他都细看了很久。

宏墨皱起眉头,悄无声息地走到小厮身前,他将手掌轻柔如羽般地放在小厮的肩膀上,过了好一会,才把手抬起来,而这一切小厮毫不知情。

宏墨向后退了数步,然后迅速跳起,指尖轻弹,院墙上那几滴浮空的露珠被他的气劲卷起,飘散纷飞。而宏墨接触露珠的手指也瞬间结了一层薄冰,一股寒气猛地袭来,血液仿佛都被其冻结了,这让宏墨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接着,寒气顺势便要袭卷他的全身。

宏墨立即将拳头握紧,强大的力量从他的肌肉中爆发出来,将手指上的薄冰震成了无数碎片,寒气随之退去。

显然,府邸的禁制已被触动,一道微光从禁制上闪过,随即消失在了空气中。不用想,布下禁制的人要不了多久,便定会有所察觉。

事实上,打草惊蛇并非宏墨的本意,他的此番到来,只是单纯想替某人讨个说法罢了。

门内是一座庭院,花草树木错落有致,清水流淌,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宏墨沿着小路走进庭院,在层层守卫间缩地穿行,而无一人有所发觉,要知道,这其间可是不乏有自视甚高的配刀门客,更有享誉全城的铁扇书生——许逸仙!

到了门前的大厅,皆是一路畅通无阻,在大厅中央是一张红木桌子,周围摆放着一些椅子,桌子上放着一本书和一杯清茶。宏墨没有理会这些,他的目光直接投向了厅内的两位男子。

其中一位是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穿着华丽的衣裳,手中拿着一只玉杯,脸上带着笑容。另一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身穿青衣,面容俊美,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阴郁。

宏墨的目光停留在那个阴郁少年身上,略微放出了点威势,那少年顿时感到一股寒意袭上心头,转头大喊:“谁在那里!”然而,少年怒视着四周,却无发现任何踪迹。

在许府门外,睡醒了的小厮打了个哈气,悻悻然睁开睡眼,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一道黑影从他身后窜出。看门小厮揉了揉眼睛,以为这只是自己睡眠不足所产生的幻觉。

可等他再一睁开眼,却看见一道紫色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小厮感到十分困惑,难道又出现幻觉了?这不由得让他皱起了眉头。

他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向前指戳了戳,怎料他的手指却实实在在地戳到了实物。小厮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老……老爷!”

许逊言看着瘫坐在地小厮,冷笑一声“回去收拾东西,明天滚出府门!”许逊言的声音冰冷刺骨。

看门小厮听到许老爷的责骂,不敢抬头,只能低着头垂泪认错,可他知道,做什么都已经晚了,自己再也回不来了。他的目光空洞,仿佛在看着远方······

------------------------

出了许府,宏墨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也不心急。最终,他找到了一个没人的小巷子,蹲在了角落里。他的身体有些颤抖,好像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压力。

紫袍中年人作为东道主占尽地利,按理来说,无论宏墨走到哪,他都能通过城内的一滴滴水露,精确地查找到宏墨的方位。不过,宏墨赌的就是那个紫袍中年人不敢跟他撕破脸皮。

而真正让这汉子犯了难的事,其实与观星者祖师爷的一句“俗事勿临”有关。

宏墨明知接近俗事,免不了会惹得浮生凋零,可他仍旧义无反顾地去做。毕竟天塌下来,他宏墨本事大,能躲的过去,可那小村子上哪里躲。

宏墨本不用如此布局的,可不知怎么,这汉子就跟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似的,一心就想把那村子保下来,或许是因为淋过雨,所以想为别人撑伞吧。

此番行径,算是彻头彻尾地违反了王令。

汉子想得倒好“天下之大,何处不为家?大不了换一个安身之处便是。”

偏偏就是这么一想,可是把许逊言给坑惨了!今早宏墨特意向许氏二人透露出自己的姓氏,为的就是将他们二人杀一留一。而宏姓本就不是本土姓氏,事发后,许家一查便知,到了上报京城时,宏墨早就远走高飞了,反倒要谢谢他许家,帮忙混淆视线,保下了村子。

而身为局中人的许逊言,却怎么也想不通,汉子走的确实是“利弊至上”的路子,只是其中纠葛不足为外人道也罢了。

他许逊言这个倒霉蛋即使有过错,但也绝对罪不至死啊!可宏墨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在他看来用一个人的命,换一村子人的命,不是很划算吗?

可这种想法要是被许逊言知道了,估计他都得呕血三升、气急攻心,谁家敢这么算账啊!

并且许逊言就是死也想不到,一个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人,居然刚见面就开始寻思着要怎么弄死他了······

蹲在角落里的汉子,感到无聊的很,在时机还未成熟之前,他只能干等着,等啊等啊,太阳公公,你怎么还不落山啊!

每当到了这种枯燥的时候,汉子就会在想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就是那些瞬间的光辉,即使只是转瞬即逝。

而在不久前,汉子遇到过这么一个人,恰好将这句话践行的淋漓尽致!

想当初,汉子之所以带少年来到陆上,归根结底是为了一个赌约和一个交易,真要抽丝剥茧的话,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得是这个与宏墨打赌、交易的对象!

而这个人,正是汉子先前提到过的新结识的知己,他称这个人为“小表弟”。

小表弟也是宏墨刚进纪方白所在的温室时,第一眼所见之人······

---------------------

几天前,村庄南面的小树林里。

正午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小树林里的池塘上,水面上的光影闪烁。池塘岸边有个简陋的小木屋,静静地矗立在树林中,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大正午的时候,树林里都没什么人,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木屋上,显得格外温暖。负责看守池塘的青年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的就往木屋里走去。他的脚步轻柔而随意,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青年轻轻地推开门,走进木屋,无精打采地坐在床上,手托着下巴,透过木墙上的缝隙,看着水塘的方向怔怔出神。

又轮到我看守池塘,他心里想着,每次轮到自己看守池塘都是这样,无聊又枯燥,简直是折磨,他的嘴角微微下垂,透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助。

不多时,历经与眼皮的一番斗争后,他最终选择了屈服。青年干脆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任由时间慢慢流逝。

房间里只有微弱的阳光透过木缝洒在地面上,显得格外阴沉和萧条。

正当这青年快要陷进梦乡的时候,突然间!他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从池塘中传出来的。

他愣了一下,困意瞬间全无,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跳了起来,径直向池塘走去。

不曾想,眼前的一幕,竟让他终生难忘——在水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团黑影,接着一个人头缓缓探出水面。

并且,这人头长得好生吓人,他的脸上竟转着圈长满了黑色“水草”!在那密布的“水草”下,隐隐约约能看出有一双贼兮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好像在审视这个未知的地方。

少顷,水中的人头露出了脖子,并且伸出了两只胳膊划水,而其方向正是青年所在的岸边。人头上下窜动,周围水波荡漾,让这个场景显得格外的诡异!

青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吓得面无人色,情急之下,他马上跑到远处,费力地搬来了一块大石头,而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岸边。。

青年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水中的情况,双腿紧绷,很显然,哪怕有了“石神”的助拳,他仍是做好了随时拔腿就逃的准备。

起初,那人头好像没注意到岸边上的青年。直到他快游上岸时,不经意间地一次抬头,才发现了青年的存在。而两人的缘分也就此展开······

两个人面面相觑,彼此的目光交错着,好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就挺意外的。一时间,尴尬笼罩了整个场景,只有微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良久之后,岸上的青年率先打破僵局:“嘿,大爷游着呢?”他的声音略带调侃,但同时也充满了好奇和警觉。

水中的汉子咧着嘴,优雅地绾了下头发,溅起浪花朵朵,他一脸享受道:“害,可不是嘛,水里凉快,一起来啊?”

岸上的青年连连摆手,明面上笑脸相迎,但他的眼神里始终透露出一股警惕和戒备。背地里,他则悄悄地抱起了那块大石头,站在岸边上,一副你敢上岸,我就敢砸你的样子。

水中的汉子见此嘴角连抽,大声喊道:“哎呀!我在水里看到了一个美女!”他的话语充满了惊讶和兴奋,让人忍不住想看看他所谓的美女。

但青年却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不怀好意地笑道:“你眼睛有问题吧,这里好像只有我和你。”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和挑衅,不给汉子留半点台阶下。

汉子听到青年的话后,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连忙改口道:“不好意思啊,你听错了,其实我说的是,水下有条小鱼溺水了,我是来救落水鱼的啊。”

“哦吼!我只听过落水狗,落汤鸡,不曾想原来这鱼也会溺水啊。”青年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没关系,见识少不丢人,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嘛!”汉子苦口婆心地劝诫道,“所以我能上岸了吗?”

青年摇了摇头,困惑地反问道:“村子里的人我都认识,但见过你这号人物啊,你哪一家的?”

汉子镇定自若地应对道:“我说兄弟啊,你这话也太见外了吧,我是咱村的远房老表啊!来探亲的嘛,你要真见过我,那才是有鬼了。”汉子嘴角微微上扬,话语里满是委屈和无奈,一招反客为主让他玩的是出神入化。

青年的眉头紧皱在一起,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犹豫不决。

汉子见状,顿时紧张起来,立即竖起三根手指,语气坚定道:“我宏某人向来行得正、坐得端,今日若有一句假话,天打~啊不,全家人不得好死啊!”

青年盯了汉子一会儿,见汉子一脸无辜的表情,好像并没有恶意,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放下手中的大石头,向汉子伸出一只手,同时开口道:“张华茂。”

汉子见张华茂伸出手来,顿时喜笑颜开,啪得一声,与他击了个掌,爽朗地笑道:“在下张墨!”随即,汉子深吸了一口气,潜入水下,过了好一会,他才在平静的水面间,迅速射出,最终,在张华茂满是惊愕目光的注视下,安然登陆。

此时,宏墨已穿上了粗麻衣,换上了一双草鞋,一身打扮几乎与张华茂别无二样,外加他那黝黑的皮肤,乱蓬蓬的大胡子,简直是比当地的田间农夫更加接地气。就他这模样,说是不常出户的本村人,张华茂都信!

宏墨见张华茂见自己眼睛都直了,心里不由得有点小得意,差点就要忍不住开口介绍道:“喏,这个就叫专业!”要不然他潜水干嘛,又不是没事闲的,当然是在做职业伪仿啦。

“行啦,小兄弟,还愣着干嘛呢,你不会让你的张大哥我在这里冻坏了吧?来生个火,烤烤身子。”宏墨搓着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着张华茂,好像俩人真是亲兄弟一样。

“等等,你刚才不是自称宏某人吗?怎么才这么一会功夫,你就改姓啦?”张华茂有些无语地说,眼前的这个男人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宏墨挠了挠头,故作诧异道:“哦,是么,你听错了,我自打出生起,就一直叫张墨。好巧不巧,我自幼便听家里人说过,我有个表弟就叫张华茂,你说巧不巧啊,表弟。”

“那必须巧啊!得嘞,大哥您说啥就是啥。要是下次再说的时候,记得把脸上的笑意收收就更好了。”话音未落,张华茂扭头便跑,对于这种无赖,道理是讲不通的。

宏墨望着远去的张华茂,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浓郁了起来。“这小子还挺机灵的嘛。”他心里暗自想着。

他摆了摆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漆黑的大瓶子,他轻轻地打开瓶口,一股略带清香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汉子仰头一饮而尽,血酒灼烧着他的喉咙。紧接着,他感觉到一股热流从他的关元处涌出,如同洪水般在经脉中疾驰。

突然间,汉子的身躯猛得一震,周身的水汽开始翻滚,顷刻间飞散,化作一个与他如出一辙的人形,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而刚才还站在原地的汉子,此刻亦是不见了踪影。

在树林南侧,张华茂奋力奔跑,耳畔回荡着狂风呼啸的声音,他大口喘息,粗气连连,他的体魄算不得好,刚跑一小会儿,身体便已经不堪重负了。

但尽管如此,他仍旧坚持着不停下脚步,心里想着要将汉子尽可能地引得远离村庄,哪怕只多出一步,也是好的。他不敢回头看,心中却已开始预感最坏的结局。

猝不及防,一只大手从背后抓住了张华茂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终于来了吗?他的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发出声。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