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大闹县衙慕辰越狱,乱判纠纷勾月守城(1 / 1)

话说王勾月吃了几口,也不舍得多吃,心想这饭里毕竟有救命角粉,还是给刘辰留着。刘辰只在一旁伤感,也无人知他此刻所想。他原以为只要有这兽角,自己总能脱险,所以才不怕杖刑拷打,一直嘴硬。坚信自己也会和黛微一样,无论受多重的伤,戴着这个兽角一夜就会痊愈。因为怕藏在自己身上被搜出来,所以才叫王勾月保管,谁承想被王勾月一夜磨成了粉末!这下如何逃生?必死无疑!即便逃生了又如何向黛微交代?正暗自绝望,王勾月又在墙角扒拉起来,手捧着仅剩的一点粉末说道:“事已至此,就凑合用吧,即使办法不对总有些效果。我给你上药。”刘辰看着王勾月,一个如花样貌的女孩,一个如柳温柔的姑娘,也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心头挚爱,如今却浑身腌臜,泪光隐隐,委屈不堪,却仍在坚强!刘辰顿感心疼,想来也不是她的错,她也是为了救我,怪我没有说清楚。天意如此!若是前日晚就行动,好不容易探了地形……

刘辰正兀自感慨失神,王勾月早动起手来,药粉撒在伤口的一霎,刘辰猛然惊觉,羞道:“我自己来吧。”“你看得见吗?”“……”“你要是昨天说我就随你,已经给你上过一次了。”“对不起。”“是我该说对不起,糟蹋了你姐给你的宝贝。”“撒伤口上也不算糟蹋。”“那吃了呢?”“也不算。”“那你肯不肯吃?”“我吃。”敷好了药,王勾月又给刘辰喂饭,实在是难以下咽,刘辰说道:“能不能再掺点水,做成粥好喝。”王勾月这才露出笑容,反驳道:“我爹说,掺水是假货,干的才实在。”“就掺一点。”“好吧。”“你也吃,咱俩一人一半。”“好。”狱卒清晨起来巡查,刚好看见这一幕,感慨道:“只羡鸳鸯不羡仙,此话不假。”说罢满意离去。饭罢,刘辰问道:“昨天你为什么要承认?”王勾月回道:“我要是不承认,恐怕你当堂就被打死了。”“通缉令,这回送画的怎么这么快。那一千兄弟呢?”“你放心,我都把他们撇做不认识你了。”“恐怕我在劫难逃了,”想到这里,刘辰才突然诧异道,“你为什么也进来了?”“我怕你有事。”“糊涂!你可有办法出去?”王勾月摇头道:“过几天就会把咱们送去益州。”“你也要去益州?你犯了什么事?”“被你连坐。”“我跟你又没关系!”“你别激动。我是自愿的。”“连坐还有自愿?姓皮的怎么会答应?”“我说我是你未婚妻子,他就答应了。”刘辰半响无语,随后说道:“你是不是傻,为什么要胡说?”王勾月一脸委屈,闭口不言。“罢罢,反正也是一时权宜,等路上看能不能找机会跑。”“嗯。”

管牢将刘辰苏醒的消息报与皮知县,皮知县喜道:“算他命大,等过两日使者到来,便押解去益州。”“是。”正这时佐属官来报:“与刘辰一同来的一千难民造反了,扬言要打破天牢救出刘辰!”皮知县大惊,郝凡说道:“小人愿借五百卫军,前去平叛。”皮知县说道:“不劳烦将军出手,我有朱雀军一千余人,足矣。”皮知县叫来千总玄雅懿,吩咐道:“我观这伙难民实是贼人,你可速带朱雀军前去镇压,不必留情。”“是!”“务必根除。”“小人明白。”

玄雅懿领命前去,一路来到难民营前,只见这里人流攒动,一片嘈杂,各种男女老幼四散奔逃,一点没有造反的样子。玄雅懿命人围住营房,抓来几个难民审问,难民回道:“大人我们哪里敢造反,避之还来不及。昨天听说那个牛二土是贼寇,吓得我们一刻不敢停留,恐被牵扯,这才争先恐后出城,怎么就成了造反?”玄雅懿问道:“你们当真不知道他是贼寇?不是与他一同从嘉州来的?”“是啊。当时都是被贼寇押过来的,明明见他们都回去了,谁知道还有混进来的!”“这么说你们这伙人里或许还有。”那难民跪道:“大人啊,我们就怕牵扯,要是再被指成贼寇,岂不跟他一样死!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去!”“都不许走!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们这些伎俩休想瞒过我!”玄雅懿下令将难民营团团围住,一干人等格杀勿论。副总说道:“大人,这里面还有妇孺老幼。”“全都杀了!这都是他们的障眼法,刘辰定不会一人前来,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贼军,所图定是金唾。这两千人从来可疑,宋淼不肯杀他们原是一党,皮知县已有安排,不必手软!”副总无奈只得照做。一时间满营里腥风血雨。初时尚显犹豫,随后却愈加心畸。单纯杀人不尽意,做游戏,乐不疲。围住团团密密,排列高高低低,斧修整整齐齐,残渣边角一旁踢。红膏润地积海稠,尸块拼图垒山奇。断发穿眼,光头剩两个窟窿;拽肠连宫,美人飞一段风筝。一枪能破几人胸,壮士争强斗输赢。大锅炖肉佐杯羹。哀嚎透营外人惊,街犬流涎吠不停,聚枝乌鸦安静等,日出直到夜冥冥。

这一千人中,除了极少提前跑掉的,其余尽被玄雅懿虐杀。傍晚时分,玄雅懿回衙复命,皮知县赞赏不已,说道:“自这一干人等来到,我便心忧不安,如今方可万无一失也。”刘辰两人在牢中,还在盘算着路上要如何逃生,看看天晚,王勾月正准备换药,突然惊奇道:“伤口呢?怎么没了?”刘辰摸了摸,股背处完好一块。“难不成是好了?”“看来是起作用了,你都没发现吗?”“还是有些疼,我又看不见。”“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两人大喜,刘辰说道:“这下必有希望逃生!”“嘘!不要声张,千万不要被发现了。路上你还装病,惹他们大意。”“嗯!”狱卒前来送饭,见二人难掩喜色,说道:“里边的倒活得好好的,唉!”刘辰问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你那一千同党,已经全被处决了。”“什么!我哪有同党!”“有没有不是你说的算,看你恢复得不错啊。”“真的处决了?谁干的?”“骗你干嘛,你现在上街还能闻见臭味,尸体还没处理完,当真是惨。”刘辰怒不可遏,王勾月连忙将其按住。“你也别太伤心,过两天也是一样。”狱卒叹息离去。刘辰哭道:“这么多性命,我如何对得起他们!事已至此,我再苟且偷生,天地不容!”王勾月劝道“冷静点,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三更时分,刘辰满腔怒火如何能睡,摸了摸屁股,已无痛觉。刘辰窜起身来,王勾月惊醒问道:“怎么了?”刘辰活动了几下,说道:“我好了。”“好了?不疼了?”“嗯。”“再休息一夜。”刘辰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力量无穷,状态大好,走到牢门前,握了握门锁,刘辰说道:“我感觉我能捏碎它。”王勾月拦道:“说什么胡话,这可是生铁。”刘辰不以为然,右手一握,手掌发力——铁锁纹丝不动。又搭上左手,全身用力——铁锁纹丝不动。王勾月劝道:“歇会儿吧,别费力气了。”刘辰略显尴尬,心有不甘,又盯上木质的牢门,双手用力一掰——那两根木头竟硬生生被掰变形!王勾月大惊,刘辰得意道:“走,咱们逃出去!”王勾月尚有些胆怯,刘辰先钻出来,将所有牢门掰弯,把牢里所有的死囚都放了出来。那些死囚个个感激不已,刘辰说道:“一会儿我带你们出去,今晚我要大闹金唾城!”死囚惊道:“小哥前日来时惨不忍睹,如今却猛似老虎,真乃神人!”刘辰回去带上王勾月,对那帮死囚说道:“你们护好她,但有军兵都交给我。”“是!”

来到死牢出口,刘辰一鼓作气解决了所有值夜守卫,一行人冲出死牢,终于重见天月。果然闻到浓浓的血腥臭味,刘辰带众人来到难民营前,臭味愈加浓烈。此刻这里已空无一人,刘辰翻进去查看,顿时呕吐不止,无论男女老幼,无一活口,且死状之惨,难以形容。强忍着查探了一番,刘辰绝望而回,死囚们已听王勾月解释了,只得安慰道:“小哥节哀。我们之后去哪?”“我已救你们出来,不必跟着我。”“救命之恩,不敢不报。小哥但有用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我要去衙门,杀了皮知县,你们可敢去?”“有什么不敢,那老鸟我早就想杀他了!”“就是,我早就够本了,多杀一个赚一个!”“好!”

一众人杀到衙门前,大门紧闭,刘辰一脚跺开,众死囚惊道:“小哥真神人也!”刘辰喊道:“你们尽管去杀,只要打听出难民营是谁干的!”“是!”那帮死囚本就是罪大恶极之人,有机会杀进衙门当然个个兴奋,抡枪砍刀便开始大开杀戒起来。刘辰领着王勾月一步步走到后堂,无人能拦。皮知县早已吓傻,欲待要逃,刘辰早堵在门口。皮知县大跪求饶,刘辰问道:“是你下令杀的难民?”“小人不敢!小人不敢!都是玄雅懿那厮!小人只是叫他去管束,谁承想他全给杀了,与小人无关!”“玄雅懿?他在哪?”“小人去叫!”“不用!你去!”刘辰随意指了一名下人,说道:“接下来要对皮大人用刑,他若不来,我便活活打死皮大人,快去!”“是!是!”那下人颤抖着离去。刘辰叫来几个死囚,把皮知县摁在板凳上,扒了裤子,命两人拿起水火无情棍狠狠地打,皮知县哀嚎不已。王勾月躲在刘辰身后,不忍直视。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玄雅懿领朱雀兵前来,包围了衙门,来到后堂找到刘辰。见皮知县已被打得不成人样,玄雅懿大怒,挥刀就来砍刘辰,刘辰也怒上心头,骂道:“就是你!我要你碎尸万段!”说完抄起身旁的大刀就来相斗。双方好一场大战,玄雅懿技艺娴熟,刘辰蛮力出众。打到后面,玄雅懿两手发颤,疑惑道:“这人竟有如此力气,明明前日还是快死之人,怎么会这样。”刘辰骂道:“为何要残害良民,你这禽兽总兵!”“大胆逆贼,可惜前日公堂没打死你!”两人又一番大战,刘辰躲闪不谨身中数刀,玄雅懿双手乱颤,虎口俱裂。见刀刃已打得残缺,两人又换了武器。玄雅懿使枪,刘辰则拿起一枝方天画戟。刘辰本不会用戟,难以招架,几番下来身上又多了几处伤口。玄雅懿又举枪来刺,刘辰大怒,心想反正也防不住,干脆不防,于是直挺挺迎上去。王勾月吓得大叫,众人都赶去拦。枪尖刺中胸口的一瞬,玄雅懿以为得逞,刘辰却左手猛地握住,玄雅懿进退不得,刘辰右手一挥,玄雅懿大惊,躲闪不及,双手竟被齐刷刷砍掉!刘辰左手拽出长枪,右手握戟,趁势又狠劈几下,终于将玄雅懿砍死。全场人无不骇然,那些朱雀军俱各丧胆,纷纷四散溃逃,死囚们士气大振,追杀不止,一夜血流成河。

待郝凡赶到,死囚们正杀得眼红,郝凡恐惧不已,忙带手下逃离。刘辰占了衙门,先命人接管了武备库,一干官员杀了大半。待至天明,出榜安民,招纳归降士兵官员,城内人人畏服。不久后,刘辰与王勾月便被称为亡命鸳鸯,满城传颂。及至中午,刘辰与王勾月正商量攻小松,王勾月希望能休整几日,先派人去探察情报,待金唾稳定了再去。刘辰哪里愿意,恨不得立刻长翅膀飞去。两人正说着,突然手下来报有逸诗处的使者到来,刘辰命请进来,使者见面即大喜贺道:“听闻刘统领昨夜神举,令人钦佩。”刘辰回道:“全赖老大托福,不然小命休矣。黛微姐近况如何,可还顺利?”“嗯……还好还好。逸笙姑娘出发那夜便攻下了腩为。宋淼与丁岚前两夜去偷袭,险被他们得逞,后来全靠逸诗姑娘智勇双全,保住了腩为,又杀了丁岚,生擒了宋淼。”刘辰喜道:“果然三位姐姐厉害。”“如今存马也已攻下,全军正在休整,只剩下虞俊还有些残兵,屯扎在腩为北侧,不足为虑。”刘辰看向王勾月,叹道:“唉!我们要抓紧了。”王勾月回道:“怎么能跟他们比,你还想与黛老大齐平?”刘辰悟道:“对啊,我怎么能跟姐对比,必定是不如她的。”使者问道:“莫非这位姑娘就是与您合称亡命鸳鸯的……”王勾月行礼道:“贵使见笑,小女子王勾月。”“果然是!刘统领果然厉害,如此险要时刻也不耽误觅得佳侣。”刘辰尴尬道:“一言难尽,切莫再传,染伤王姑娘清白。”使者笑笑不语。

当晚,刘辰宴请使者,众人把酒言欢,直喝到一更时分,使者辞道:“统领盛情,不舍相离,只是明早还要回去复命,就请离席。”刘辰回道:“且暂留一日,我今夜便破小松,明日凯旋回来一并报喜于老大。”使者惊道:“刘统领醉了。”“非也,诸位不信,只在此稍坐,我明日便归!”刘辰招来那几十名死囚,皆是个顶个的彪悍,自从昨夜后这群人便死心塌地跟随刘辰。又集合了五百士兵,整装完备。王勾月见此说道:“你若要去,带上我!”刘辰说道:“你留下守城,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我也不放心,我又不会守城。”“那就趁现在学。”“我学这个干嘛?”刘辰不再答话,带齐了人马,飞奔小松而去。王勾月一脸气闷,咒骂道:“好了就不听我的,光会使唤人。反正我也不会打仗,凭什么要我给你守城!”使者安慰道:“姑娘不必担心,刘统领不是鲁莽之人,此去必有捷报。”王勾月只得无奈叹气。

众人散去后,王勾月一人坐在府衙前,望着天空发呆,时而欢喜羞涩,时而流泪委屈。今晚的月亮一如她的名字,勾月。月亮是不圆满,但今夜的星星甚是光亮,璀璨耀眼。王勾月突然想起父亲的话,自忖道:“我配得上他吗?呸!我为什么要配他。跟着他担惊受怕的,指不定活几天。他姐姐倒是厉害,还有逸诗、逸笙。我跟着他,他肯定不敢欺负我。呸!我为什么要跟他。他还有几个兄弟,他们这一大家子,人还真多。到时候都长大了爹也不怕被人欺负了,叔叔也不怕了。跟着他们建功立业,可比卖糕点强。呸呸呸!我为什么要跟他。”旁边的侍女小厮也不去管她,只是安静陪着。

待到天大亮,侍女提醒道:“姑娘回去吧,吃些东西。”王勾月自语道:“怎么还没回来。”起身进了衙门。小厮跟在后面,私语道:“一夜喊了六十六遍刘辰。”吃罢饭,主簿报说有新案件,请王勾月登堂办公,王勾月无奈答应。主簿将案卷呈上,原是两兄弟为争祖宅一事。老母有一处祖宅,因为年事已高,老大主动将其接到家中赡养,并商议两兄弟轮流,老二却百般推诿,一直不管。老母在老大家住了多年,心寒便决定将祖宅分与老大。谁承想这月初,老二突然改头换面,跑到老大家好言相劝将母亲接过去,老二两口细心伺候了一月,老母心软答应将祖宅一分为二,结果老大又不愿。两兄弟争扯多日,遗嘱还未立成,老母却在昨日因为刘辰等人闹城而惊死。老母死后,老大立即占了祖宅,老二不满,两兄弟因此闹至公堂。王勾月看了一遍,皱眉道:“这要如何判?”主簿提醒道:“应当先请原被告上堂。”“好,请上来。”

衙役带二人上来,两人便开始辩驳,说来说去还是不离卷宗上的事故。王勾月心思细腻,早听出老二的意图,明明是不孝之人,最后却来强争家产。王勾月问道:“法律可有条文,这类案件要如何判决?”主簿解释道:“通常以父母尊意为主,只是这案子老母死得突然,未立遗嘱,两兄弟所言,皆无佐证。”“那我可以任意判吗?”“姑娘身为父母官,当然有权审判。”“那就判宅子归老大,里面的物件分一半与老二。”老二不满道:“大人,老宅足有一亩之广,怎么能都给他。小人情愿要宅子,一件家什不要。”“家什不值钱吗?”“也值钱。但小人自幼生长于老宅,不忍割舍。”王勾月心头暗笑,说道:“那就宅子给你,一应财物都给老大。”老大又急道:“大人,我照顾母亲多年不敢称辛苦,难道还比不过他半月?”王勾月说道:“既为兄长,理应谦让,家门不合,岂不是你之过。判决已定,勿得异议。”这正是鸳鸯浴火涅槃凤,勾月凝空璀璨星。不知王勾月到底为何如此审判,还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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