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李果儿继续说道：“世界从来没有逃离过丛林法则，不光是动物，就是人也一样。”

“人会有利益，有私心，从而形成了利益集体，大唐就是这样一个利益集体。但是任何一个集体里面只要权力永远只掌握在一群人手里，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腐朽。”

“政权腐朽，吏治崩坏，内乱四起，外敌入侵，最终王朝更迭。”

郝大友听得越多，困惑越多：“难道大唐是不对的？”

李果儿笑了一声：“对与不对不是我们说，而是后来人才能评说的，当下，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争命否。”

郝大友从地上撑起手来，斜着半个身子，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充满了求知欲：“争命？胡人打过了燕州城，我们争命又能如何？”

李果儿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活着本身就是很难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朝堂是什么样的情况，但节度使张顺憋屈而死，燕州城这样的坚城坚守了不到一周就陷落，明显边军衰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大唐立国百年，积弊甚多，胡人入侵只不过是一个契机，区区一个燕州就暴露出诸多问题。”

“灾民遍地，酷吏横行，大族与豪强勾结，别说救济灾民了，他们大发民难财。”

郝大友逐渐感到后背发凉：“我竟然不知道这些。”

李果儿稚嫩的脸上露出了认真的表情：“你知道吗？我厌恶这个世道，无数次我都想将世道给砸烂了，但是，你看到了，所有人都在挣扎。”

“大唐在溺水，百姓在溺水，这一刻没有人独善其身。所以我想，兴许该挣扎，不挣扎的人没有资格活下去。”

郝大友突然间胆寒，话语中的冷血凝塞人经络，用着颤抖的腔调：“你是个疯子！”

李果儿也起了身，四目相对。

“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活下去的世界，敌人来了，你不挣扎便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活下去，”李果儿顿了顿，说道：“谁知道会不会产生质变，至少不会是天下沦亡的惨样子。”

夜晚的竹林里就算是再干净，也会有各种蚊虫肆虐，身上裹着的泥阻挡了蚊子，却也无法阻止部分虫子的试探，随着虫子爬到了手上，李果儿甩了甩手，便起了身。

他在离开前，看着脸色茫然无措的郝大友：“我曾经在梦里见过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的世界，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努力的去接近那个世界。”

郝大友低下了头，嘴里喃喃：“安居乐业？梦？”

“战争？真相？”

都是假的！

郝大友忽然间站起来，朝着远远的背影喊道：“那个梦真的能实现吗？”

“你去做就有可能！不去做永远没可能。”空荡荡的森林里回过来这样一个答案。

郝大友忽然间笑了起来，站起来朝着远处回答道：“我信你！”

这一刻他心中甚是坦荡，地上那剩下的篝火直接被他一脚踢灭了。

既然心中已经坦荡，何必再留苦恼，都随着这一脚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