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层楼房终日淋雨，角落、天花板涨潮般生出斑驳的青黑。木质窗外被风吹动，发出细微声响。空气中除了潮湿气味，还存在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那几个死去的反叛军被谢七拖入脏乱、幽长的巷子里。离这边十多公里的地方，污染物众多，尸体很快就会被它们吞噬殆尽。

只花了十分钟回来的谢七看到少女从浴室里出来，她换了身小碎花棉睡衣，雪白细瘦的双足套着厚厚的袜子，她太怕冷，外面还裹着臃肿的棉服，湿发吹干，柔顺地垂在肩侧，暖色光芒镀在她的眉眼、鼻尖、唇瓣，温暖又美好。

“谢先生，你回来啦。”看到他的池颜霎时露出笑容，为他能够安全回来感到激动欣喜。

由于上午的经历，她大约猜到外面的情况。城区虽乱，但不至于猖狂到如此境地。那些人的衣服她见过，是f区军区制服。

此时外界恐怕乱作一团，而贫民毫无生路。池颜自知活不了多久，没有要逃走的念头，这栋房屋承载了她许多美好的记忆，她若是死，也想死在这里。

但谢先生不一样，他并不属于f区。他能力出众，强大又聪明。一定能从这个满目疮痍的城区离开。.

谢七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心底残存的杀戮戾气悉数散去。感受着昏黄灯光带来的暖意，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下来。

狸花猫窝在玄关地毯上，它经常趴在这里睡觉。听到动静，并未像上次那样炸毛发出警告，而是幽幽地瞅了他一眼，伸了伸懒腰，迈着优雅的步伐朝池颜走去。

【真是一只冷漠小猫。】001号忍不住吐槽。接触了这么多天，这猫也从来不跟宿主亲热，若不是见过它搂着小房东撒娇的样子，001号都以为它是一只无法驯服的野猫。

谢七对001号的话不予理会，身上透着雨水的冷意，脱去风衣，里面只穿了件单薄的毛线衫，未浸染一滴雨水，干干净净。待他换了拖鞋入内时，看到她端着热菜搁置餐桌上。

“谢先生，您要不要吃一点？”她踌躇地站在桌旁，应是服用了抗污染药物，她以往病态苍白的脸蛋此刻浮出薄薄的、健康的红晕。

谢七注视着她的脸庞，观察着她的情绪。并无害怕，也无惊慌。

那时的杀人画面，她仿佛淡忘了，又好似故意不去想。明明胆小到每天都会关窗反锁门，看到反叛军，害怕到爬窗逃走。可是现在，她对于他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依然保持着昔日的友善与温暖。

一如在他说出恶劣话语后，还要忍着恐惧，为他撑伞，并告诉他。

她不怕他。

“我每天出去是为了杀人。”他忽然开口，那双未有半点情绪的漆眸泛着蛇瞳的冷质感，像聊家常般诉说着每日的事。

面前少女搁在身前的手指蓦然收紧，低垂的睫羽在光线下煽动，好似陷入绝境的蝴蝶颤抖摇曳。

过了一会儿，她努力维持着笑容，认真又专注地望着他，轻声说。

“嗯，谢先生，您饿吗？我去给您盛饭。”她说完，抬脚往厨房里走去。

池颜不可能不害怕，亲眼见到谢先生杀人，看到鲜血喷溅而出，看到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即使知道他们死有余辜。

池颜没走两步，眼前笼罩着一片阴影。青年走到她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颀长挺拔的身躯仿若一座山，夺走了一切光线。

离得近，她清晰闻到青年身上清冷如冰粒的气息，裹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一抬头，她便能看到他冷白、锋利的下颌。

“谢——”

话还未完，青年将她抱起，身子迅速往旁边一躲。

嘭！

一颗子弹射穿了桌角，嵌在木质地板里。透明窗户出现一个洞，冷风拥挤呼啸着涌入屋里，温度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躺在沙发后的池颜后背贴着地板，两手无措地蜷缩在胸前，茫然地眨了眨眼，更近距离闻到抱着自己的青年身上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