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是个即富有又贫穷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呢？

如果你身处京城，将会看到鳞次栉比的高台楼阁、宏伟壮丽的宝殿宫阙，恍惚间好似身处天上仙境；如果你走在京城大街上，你将会看到英俊潇洒的郎君、风情万种的娘子，穿着绫罗绸缎的他们在路中穿梭，就像是群仙飞过，举手投足间透露着飘飘然的仙气；在京城的大街上，你还会看到作贾行商的贩夫走卒，他们有的唱着吟叫百端揽客，有的售卖着来自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从他们手上买不到的。这里还是没有夜晚的不夜城，京城的夜晚灯火通明、夜不闭市，只要你有钱，可以在这里从早玩到晚，再从晚玩到早，吃喝嫖赌，百无禁忌。如果说世间有天上人间，那必定就是洛京。

这里是东方的中心之一，这里就是大周国的洛京。

可离开京城后，你将看到另一番景色，大片大片的荒芜农田、因为战事被摧毁的倒塌屋房、衣衫褴褛的流民、食不果腹的乞丐以及横行霸道的土匪。京城就像一只贪婪的饕餮，几乎将整个国家的生气全部吞入了自己的腹中。

这些贫穷的地方中有一个叫作“叶家村”的贫穷村庄，这村子百十来户人，都靠着种田过活。金川上缺水又贫瘠，放眼望去除了黄土就是黄沙。拿村里人的话来说，莫说是谷麦，就算是天上掉下来的长生果都难以在这里生长。大豆和高粱是为数不多能在这里生长的农作物，全村人靠着它们果腹过活，所以也把其称为“救命粮”。在村庄内有一户人家最擅长种“救命粮”，当家的叫“叶所青”，是个浓眉大眼的糙汉子。

“哈哈哈，咱官家还能找来后羿转世啊。”方敏听完了叶所青说的故事后将信将疑，毕竟她是亲眼看到“双日空悬”的人。传闻里说金乌降世，化作太阳危害人间，大周的皇帝唤来后羿转世射死了金乌，让世间再度太平。之后他下罪己诏，大赦天下，免除税负，百姓无不称赞其圣德，说国家在他的治理一下一定会越来越好。

“听一乐，听一乐。”叶所青知道方敏不会相信这故事，说给她听无非是解解闷。

“要是生了女娃的话，咱也养好不好。”方敏不知为何又一次说起了这事儿，这已是她今天第三次提及。

金川一直有“不举子”的传统，要是生了女儿又不想养的话，很多人会选择将之抛弃或弄死。方敏生了三胎女儿，除了第一胎之外全被抛弃，可再怎么说这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实在是舍不得，为此没少和叶所青吵架。

“我听说肚子尖的话生男孩，圆的话生女孩。你这次肚子很尖，一定生男娃。”叶所青这番话咋一听像是在安慰方敏，其实话中有话。

方敏看了看叶所青，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她咬了咬嘴唇，攥紧了拳头，低着头轻轻地又说了一句：“但愿如此”

叶所青看出方敏在怄气，她这时候已经接近临盆了，是最气不得的时候，万一因此动了胎气，导致小产就不好了。

“不管男孩女孩，我都会养。”

“真的吗？”

“真的。”

方敏听了叶所青的许诺后高兴不少，呵呵地笑了起来，这是她一周以来第一次笑。

“养谁啊？”

“娘，当然是养我的孩子。”

现在正值农忙，叶所青无暇照顾方敏，更多的时候，还是他娘钱春花来照顾。

钱春花掏出一枚鸡蛋，剥了壳送到方敏的嘴边，方敏一口咬下去，蛋白嫩滑，绵密的流黄在她嘴中散开，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嗯，好吃。”方敏说道。

“是你教的好，我按你说的，把鸡蛋在水里了煮小半刻时间便捞出来。”钱春花做菜的手艺远近闻名，煮个鸡蛋还不是信手拈来。

“不是我教的好，是娘煮的好。我也教过老叶，他就一直学不好。”方敏还真没胡说，叶所青每次煮鸡蛋不是太老就是太嫩，就是煮不出溏心蛋。

“哈哈哈。”

“哈哈哈。”

婆媳俩谈笑正欢的时候，方敏感觉下体一暖，低头看了看，床上的被褥湿了一片。

方敏要生了！

方敏早产，吴家急得手忙脚乱，他们一时找不来稳婆，只好让村里的老妈子来助产。她们把床上的席子撤掉，铺上一层细黄土，准备了“灰袋”，从后面抱着方敏，让她坐在上面分娩，再让人拿来剪子、一盆水和巾子等东西放在一边备用。

“啊啊好痛”方敏开始呻吟起来。

钱春花皱了皱眉头，照理说越生越能生，可方敏怎么像生头胎一样痛苦，她心觉不妙，查了查她身子。

“胎大难产！”

方敏难产，情况很不妙，钱春花不得不用上土法助产，她剪了一撮头发让她吞下，她照办，但效果甚微，生了一个时辰还是不见孩子冒头。

叶家这下急了，让老妈子从上往下用力按方敏的肚子，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赶紧出来，赶紧出来。”就这样压了半个时辰，孩子竟然冒了头，一家人欣喜若狂，又经过半个时辰，孩子终于诞下，母子平安。

老妈子剪了脐带，把孩子抱至方敏身边，笑道：“是个男娃。”

钱春花喜极而泣，一起笑道：“是个男娃。”

“让我抱抱孩子。”喜得儿子，叶所青高兴坏了，但他似乎有些太激动了，抱着孩子时直哆嗦，要不是钱春花帮着拖了一把，孩子已经摔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