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一个问题吗？”

“回答我。”

“你问这个太浪费了，早晚有一天你们头顶上的那些人会告诉你们的。”龙乾状似惋惜。

他站起身，慢悠悠地踱步到陆鼎峰的身后，脚步轻缓，直到那一双带着湿冷手套的手落在头顶。

“你要改变主意吗？”

寒意从天灵灌入，连思绪都迟钝了些许，那或许并非实质的冷，只是某种恐惧汇聚的威胁，这种危机在一只手扣在颈间时达到巅峰。

他的喉间轻轻滚动，半晌，才听到挤压下发出的嘶哑声音，“不改。”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叹。

“那这个问题最后回答，下一个。”

龙乾说。

手从他的脖子上挪走，只剩下残余的凉气。

陆鼎峰压抑着胸腔的剧烈起伏，缓缓吐气，“我母亲和我姐到底是为什么，怎么死的？”

“好问题。”龙乾绕过沙发走到窗前，“杀了她们的，全都来自于另一个更加隐秘的组织，比123专案的犯罪团伙隐秘百倍，也强大百倍，大概率是黑暗纪元遗留的其他隐藏势力，手段可比特事部高明多了。至于为什么……为了保护你啊，我亲爱的陆队，你很重要，非常重要，连他都甘愿为你而死。”

他看过来，笑意盈盈，灰白的瞳反射出银色的冷光，像是残月。

“谁？”

陆鼎峰下意识问道，又立即开口，“这不是我要问的问题，我”

“不必解释，陆队。”龙乾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下一个问题。”

“你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重要，但是你在我身体里留下了什么。”陆鼎峰沉声道，“但你知道123专案是怎么回事，告诉我，也告诉全世界。”

龙乾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站了很久。

陆鼎峰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才悠悠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亲爱的陆队。”

“我当然知道。”陆鼎峰回答。

他露了怯，这短短五个字从沙哑变成气音，随着他的提气又破了音。

“但你不知道后果。”许龙渊又去拿了酒来，这次是红酒。

他倒了两杯，一杯递给了陆鼎峰。

陆鼎峰不接，他就强行塞进了那只明显有些抖的手里。

“敬你的勇气。”

龙乾也不管陆鼎峰喝不喝，兀自把杯中酒饮尽，轻飘飘地开了口，“123专案不过是特事部跟猎团的一场对峙，你们就是被仍在桌面上的骰子，筹码，就是那些身负特殊能力的怪物们，这一点，b级以上的执行者应该都知道，可惜，能跟你交流这一切的执行者风筝只是个c级，即使她强行看到了不该她看的资料，也是无法抵挡污染影响的错误内容。”

“那些被害人算什么？”

“你说呢？”龙乾漫不经心道，“难道你们平时抓犯人也要问一问人家被害人算什么？”

“可是”

“哈，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了。”龙乾笑了，“如果这样你能心安理得一点的话，这样你能觉得自己更正义，活着更没有负担，我可以免费赠送你一个问题，我告诉你他们算什么。如果不是特事部加入，形成拉锯，猎团杀死的受害人会更没有意义，他们会无声无息地死在某个角落，然后也变成那些失踪悬案的一部分，而争取到今天的局面，也是你那位职业卧底的老朋友用生命换来的。”

陆鼎峰茫然失语。

“你又在想为什么吧。”龙乾又续了一杯酒，“就像你现在用生命跟我换答案，他做了相同的事。”

“你怎么知道？”

“在他行动前，已经找过了所有人。”龙乾再次示意他干杯，“他给你的是最多的，但你却一无所知，把酒喝了吧，这可是你人生中最后一次自己能决定的酒了。”

陆鼎峰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茫然地顺着话头端酒来喝，听见自己不甚清晰地说，“你该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了。”

“污染不是什么秘密，它非虚非实，关键在于，你把它看作什么，它就是什么。”龙乾把手套摘了，远远丢开，露出的双手在月光下化作白骨，玉般莹润，牵动着陆鼎峰的视线。

“至于敢对三区下手的，只有那位了，lj的走狗。”

龙乾露出了一个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欣赏的笑，“他们是最后的审判，是天之剑，是命运的代行者，是深海国度最忠心的护卫猎犬。他们和污染别无二致，他们什么都不是，他们也是万物，而你现在知道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陆鼎峰已经说不出话了。

这一切离他太过遥远，他连特事部都只是初步接触，更是刚刚直面这个隐藏在真实背后更大的真实，他想象不到层层架构之上的恐怖究竟有多么庞大，甚至连母亲和姐姐的死因也刚刚明白，他又背上了两条命，是挚爱的命。

“再见，陆鼎峰。”

他听见龙乾说。

那双玉制的手骨攥起，摩擦出金石之声。

他什么都没有看清、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是这样，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