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清算(1 / 2)

那内门弟子口齿伶俐, 条理分明,三言两语就将前因后果讲得一清二楚,燕琨频频点头, 待弟子讲完, 挥手让他回到人群之中。

燕琨在飞舟上睥睨喻南渊与莫绮双两人, 当空询问:“他说的,可有哪里添油加醋, 与实不符?”

莫绮双重听那弟子梳理一遍, 握着鞭柄的手紧了又松。

她素来得理不饶人,相反当她意识到自己不占理时, 底气就泄掉了, 但她有讨回公道的决心作为驱动力, 故而没有蔫头耷脑,兀自强撑着一份镇定。

她上前一步, 恭敬回答:“回禀掌门……没有问题。”

喻南渊也随之上前一步,与莫绮双的动摇不同,他面容极为平和:“回禀掌门舅舅,这位师弟说的便是事情真相, 没有添油加醋。苍吾峰此前禁制是舅舅亲手设下,舅舅、闻师弟与阿文前辈三人皆知那些人近不得孩儿的洞府, 孩儿今日初初下山, 时间紧迫,断无闲暇与那些人交言谋策。”

他看向莫绮双道:“孩儿抄了半月的云意宗门规,自是知道师门规定宗内弟子不得内部私斗,因此无师门成命,孩儿绝不会与莫师姐擅自交手。”

喻南渊从怀里把之前一直捏着的传讯玉简呈出:“此乃联络掌门舅舅的玉简,莫师姐攻来时, 孩儿便想要上禀师门,这亦是门规所定,孩儿不敢不遵从。”

一番话旨在说明他是遵守师门纪律的好弟子,今天的闹剧里他纯粹是平白无辜蒙冤受屈。

不论从前“喻南渊”做过什么,就事论事,今日他都是清清白白的。不还手,就没有把柄,没有任何错误。

喻南渊说完重重一拱手,神色坦然,语气坦荡:“请掌门明鉴,为孩儿主持公道!”

少年的声音在峰间回荡着,清澈若山泉击石,如日阳照影般明朗不带一丝阴霾,自衬出一股光明磊落。

燕琨瞧了瞧喻南渊,嗓音雄浑醇厚,不怒自威:“好。今日盛会既然群贤荟萃,不若就由群贤来断公道,诸位觉得,今日之事是谁之过?”

宗外众修七嘴八舌,有几个代表出面阐述了他们的观点,支持喻南渊原比支持莫绮双的人数更多,但因喻南渊以前名声有损,有人认为莫绮双前仇旧怨清算下产生误解也合乎情理。

是以综合下来,两方人数约莫各自参半,可论今日之事,还是莫绮双更加理亏。

燕琨总结道:“先挑起争端的是玄日峰绮双徒儿,两位执法长老都在这里,如果降予惩罚,夏长老,你要为你爱徒求情么?”

玉真道君夏觅是一云鬓斜挽,深衣广袖的元婴修士,她相貌雍容贵态,薄带倦意,此时却圆睁双眼,毫无风情仪态地双手叉腰:“你这孩子恁不听话,端的好本事呀,你师弟师妹都劝不住啦!再有下次,小心为师把你那心爱鞭子给收了!快,向你喻师弟和清音妹子认错。”

众修见了夏长老这模样,再看看莫绮双,“哦”的恍然大悟,莫绮双的言语作派怕是师从夏长老,不愧是亲如母女的师徒。

好师父一顿狗血淋头,莫绮双顿感下不来台面。

她分明有理,也被自己的莽撞弄巧成拙,陷入尴尬境地,竟是连宠她疼她的师尊都不为她说情了,她固然懊悔,可又要怎么挽救?

情急之下,她嘴硬道:“徒、徒儿认错,但徒儿也没有要和他私斗……当着大家的面,不算私下约战。”

有修士忍俊不禁,这自欺欺人的理由听听便可。

莫绮双听到笑声,脸蛋羞窘涨红。

束手无策之际,她耳铛里忽传入一熟悉男子声音:“切磋,阿绮,你改口切磋。”

莫绮双眼神一亮,阿生!

她的耳铛乃一种上品法器,别的作用没有,就是能让筑基期的修士彼此隔空传话,传音入密。君兆生另有一个,他们两人的是成对的。

莫绮双得了君兆生的主意,遂依言改口:“切磋而已,我和姓喻……我和喻师弟只是切磋而已。”她咬唇转向喻南渊,硬邦邦道,“喻师弟,对不住。”

“谢师姐体谅。”喻南渊欣然笑纳。

燕琨无意为难莫绮双太多,夏长老亲口训了就是在卖好,两个小辈也没真打起来,说到这份上,他也不便做恶人,咳嗽两声就摆摆手道算了,让夏长老回玄日峰关起门管教去。

而莫绮双有话未尽:“那……喻师弟呢,他就不用向清音妹子认错吗?”

燕琨不置可否,而是把问题抛给众英杰:“诸位看,何如?”

一名北凉州八荒剑窟的剑修出言提议:“燕掌门,喻小道友往日所为是否值得原谅,在下以为,由外人评判终是不妥,理应取决于萧道友的态度。”

燕琨挑眉:“嗯,小友所言不错。古长老,你认为呢?”

古长老未发言,坐在爱犬身上,身为坤衍峰首座的楚寒山先一步开口,他以手中书卷比着古长老笑嘻嘻道:“掌门都这样说了,玉陵兄又能说什么呢?”

他们这掌门执掌云意宗多年,生了副软和弥勒面貌,最是擅端水和稀泥,就是一遇到亲亲外甥的事儿,便总忍不住偏心,从前那些旧事,说是事务繁忙无暇管束也可,说是偏疼宠爱,不忍斥责,也可。

瞧瞧,上午刚有一遭,这会儿又为那喻南渊打点上了。

古湛话被楚寒山抢走,板直着脸瞪了楚寒山一眼,无可无不可地哼了声:“那就问问清音徒儿,她意下如何。”

他自然和楚寒山一样,晓得掌门这一问不是在问他的意见,而是为顾全大局,言行不出差错。

不过只要不是众修轻看他们云意宗,古湛就无甚介怀的,他一向秉持小辈间的纠纷小辈间自行了结的理念,等其间触犯了师门法规,那再拉去论法堂论是非,假如没有触犯,他就睁只眼闭只眼。

燕琨颔首转看萧清音,“清音徒儿,你作何想法?”

一时间,众人皆去看一身绿衣盈盈俏立的萧清音。

萧清音性情淡漠,不理会修炼以外的烦杂俗事,喻南渊的追求她看在眼里,烦恼之余,倒并未影响到她多少心境,只是任凭她再超然世外,面对喻南渊的凶猛攻势也是会不堪其扰的。

她自己并不动手,若江然、莫绮双等人为她打抱不平,不算过分的话,她都有默许之意。

要说结仇,她和喻南渊间算不上,不如说喻南渊曾经对她很好,无奈这好她无福消受,现见喻南渊似乎改过自新,又有了筑基圆满的修为,萧清音微微吃惊,觉得此人终于知道上进,将来应当不会再来烦扰自己了,此事甚好,有何不可揭过的?

何况这喻南渊被一剑刺成重伤,那半月禁闭已算吃尽苦楚教训,她萧清音不理俗事,却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她于是道:“前事当了,清音并无不能原谅之处。”

燕琨再看喻南渊:“好,渊儿,清音徒儿是这般说的,那便把你为清音徒儿准备的礼物呈交上来吧,此事过后就将之登记入库。你们间的那些误会争端,当以这个契机尘埃落定了。”

“是!”喻南渊取出红宝石储物戒来。

掌门舅舅费心帮他,欲借在场众修之口洗刷他的声名,挽回他在太元修士眼中的形象,在他意料之中,他未成想到的是,萧清音会这样的通情达理。

这倒是好,能不低头他也不想弯腰,萧清音愿意原谅,他亦无需在众修前滑跪认错。

他不去奢望染指萧清音,江然也可放过他罢。

不管怎么说,万事以和为贵,同门师兄妹间要是能相安无事,当然再好不过,这是最完美的收场。

古长老正要一挥袖纳入喻南渊所呈戒指,萧清音忽道:“我从未收过喻师兄任何东西,这赔礼,如是为赔罪,师兄也不必给了,如是与今日所来道友前辈们一般,是为祝贺我结丹,我自将谢过师兄,接下师兄这片道贺之心。”

江然愕然地望向身前女子,他没料到萧师姐竟会既往不咎到这个地步,他以为,一般女性被不喜欢的男人追求骚扰,至少也会冷面刁难几句,抑或索性不理不睬,不予明确态度,萧师姐这般,固然是清高孤傲本性使然,也许她瞧不起喻南渊,就不在乎这人从前的事迹,但在江然看来,却是太便宜喻南渊这家伙。

莫绮双被迫静观事态发展,本想插话,有心说上两句,可她在此事中并无开口立场,掌门只问了萧清音,没有其他人置喙的余地,而今场上诸修舆论有向喻南渊倒过去的势头,她才惹嘘声责骂,贸然开口,怕是愈加引起反效果。

喻南渊听萧清音如此说,正了正色:“这浣纱绫就是为祝贺师妹结丹准备的。”

萧清音点点头,“谢过师兄。”

喻南渊摊开手,古长老袍袖伸长一卷,红宝石戒指就入了他袖中。

喻南渊顿时像是卸下了十斤重担,这礼物送到萧清音手中,也当全了原身一片痴恋之心,至此前尘尽了,往后两人再无瓜葛。

他这一放松,只觉心境都松动了许多。体内两种灵力游走,丹田里的鸿蒙天又有了新的动静,豁然开了一道缝隙沟通内外,缓缓吸纳起外界的灵气。

燕琨见气氛和谐,脸上挂起满意的笑容,他就是要今天这里所有的人都记住,他的渊儿长大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再是那个被亲父嫌弃,在宗门做混世魔王的纨绔修二代,此举他权当为喻南渊以后修仙之途铺路。

江然幽幽注视站在最前首,修为不算云意宗一流,却气势威严十足的掌门燕琨。

他这个掌门师尊,可谓是真心疼着喻南渊那外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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