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里亮着灯，程欢鱼端着托盘出现，简南砚已经坐着在等，几分钟前他刚将小佳撵走，指名道姓要程欢鱼来。

坐的是南向的长凳，旁边竖立放了把浅棕色琵琶。

程欢鱼的视线在那把琴上短暂停留，移开，笑盈盈看向男人：“第一次见小舅舅晚上过来呢。”

她说话的语调轻快，心里有点窃喜。

赶走小佳，却要她来，在简三爷这里，她是有些不同的。

简南砚接过递过来的杯子，没注意气味，也没细看，喝到嘴里才发现是温牛奶。

眉头细微地拧了下，简南砚忍着反感吞下，随后朝杯里瞧了眼，又看向程欢鱼，眼神询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程欢鱼笑着解释说：“已经九点半了，很多人这么晚是不敢沾咖啡或茶的，会睡不着，欢鱼不晓得小舅舅会不会也会因此影响睡眠，牛奶助眠，小舅舅今晚一定会一夜好眠。”

“伶牙俐齿。”简南砚没有不高兴，却把牛奶搁在一侧的长凳，不喝了，他喝牛奶要加蜂蜜。

程欢鱼眯起眼睛笑了下，灿烂又真诚，不反驳男人的话，又朝那把琵琶看去，第一眼没有察觉，再看居然有些熟悉。

看色泽是把旧琴。

简南砚注意到她的目光，也瞟了眼琴，抬抬下巴：“会弹吗？”

“弹的不好。”程欢鱼老实交代，从小练到大，从未令师傅也就是她妈妈满意。

简南砚：“弹来听听。”

说着把琴递给程欢鱼。

程欢鱼坐到简南砚左手边的长凳中央，两张长凳呈钝角，中间一根褐色漆圆柱，她抱着琵琶，左手摸到琴侧面的凹凸，几乎在一瞬间摸出简笔画的形状。

是鱼。

情绪一下子绷不住了，她低头去看简笔画，看清那熟悉的一笔一划，她的声音哽咽了，望着简南砚的目光湿润：“小舅舅，这把琴……”

简南砚凝视着她没有答话。

程欢鱼调整了下情绪，克制着泪水夺眶而出的冲动，不确定地问：“这把琴，小舅舅要送我吗？”

简南砚将她的脆弱和期待都看在眼里，也生出冲动，很想抱一抱她。

到底忍住了。

简南砚还是那副淡定从容、慵懒随性的姿态，语气是平静的、淡淡的，反问一句：“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谢谢小舅舅。”

这句“谢谢”饱含诚意，程欢鱼由衷感谢，眼角溢出泪光，嘴角勾出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带着惊喜和感恩。

“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歌声清亮婉转，刚唱两句程欢鱼眼瞳一片雾蒙蒙，透过泪眼，眼前的景物、专注看她的男人、所有一切都变得模糊扭曲，到最后泣不成声，声音破碎，字不成字，句不成句。

“别唱了！”简南砚打断她，看她哭，他心头生出烦躁，看了难受。

“对不起，小舅舅，我……这把琵琶是我妈妈的，一直放在茶馆……突然看到妈妈的琴，我太高兴了，不是故意的。”

说着，程欢鱼屈起手指擦泪，扯出抹牵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首曲子也不好，我换一首。”

这首《声声慢》是她妈妈最喜欢的曲子，拿着妈妈的琴就想弹妈妈喜欢的曲，她太高估自己的承受力，说到底简南砚只是不相干的人，她不该在他面前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