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兄妹(二)(1 / 2)

傅延蹊七岁时,为了救摔进游泳池的六岁妹妹傅仲婉,出了场事故。

傅仲婉急得一边喊“哥哥”一边哭,若不是陈叔恰好去庭院路过,傅延蹊可能就淹死了。天气凉,又喝了泳池里的生水,傅延蹊病了一场。

彼时傅诚璘在外地开会,一时半晌赶不回来,得到消息的吕慧菘连夜从新加坡回国直奔医院。费姨守在傅延蹊身旁,看着他带病色的小脸一个劲儿地抹眼泪,不停地自责没有照顾好他。见到风尘仆仆走进病房的吕慧菘,她更愧悔不已,忙不迭要跪下来给吕慧菘赔罪。病床上的傅延蹊发着烧,可爱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他本来睡着,此刻被吵醒,睁开眼睛发现面前是三个多月未见的母亲,发白的嘴唇动了动:“妈妈。”这声稚嫩虚弱的呼唤令吕慧菘泪如泉涌,轻抚着他的小脑袋叫他乖宝贝。

反复向医生确认傅延蹊平安无虞后,吕慧菘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她问起前因后果,费姨却不愿明说,将责任全往自己身上引。费姨二十岁就进了吕家做保姆,彼时吕慧菘不过十岁,吕先生和吕太太在外拼事业,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刚创办起来的工厂上,时常住在厂子里,吕慧菘在费姨的照顾与陪伴下长大,与费姨感情深厚,深知其为人,未朝她发火,只说:“费姐,孰轻孰重,希望你分清楚。”

吕慧菘回到傅家别墅时,傅仲婉正坐在沙发里吃零食。客厅里放着动画片,她独自在家里待了一整天。落水事件发生后,陈叔开车送傅延蹊就医,费姨急急忙忙跟着出门,没人关注到她浑身又湿又冷。她自己给自己换了衣服,年纪小,够不到吹风机,也不会用,只能让头发自然干。她头晕晕的,可能感冒了,肚子里空空的,但没人给她做饭吃,就抱着零食到客厅边看电视边填腹。

傅仲婉高兴地朝吕慧菘跑来却迎面挨了一巴掌。

“咚!”小小的身体被扇倒在冷冰冰的地上,发出惊心的声响。

“傅仲婉,给我起来。”连口吻都是命令式的。傅仲婉边哭边慢腾腾地手脚并用爬起来,惊恐地望向吕慧菘。母亲个子高挑,雍容闲雅,不说话时总有副冷漠疏离的表情,让人不敢接近。傅仲婉不羞于表达,会跑会跳后,时常屁颠颠儿地跟在傅延蹊身后喊“漂亮哥哥”,见了母亲更不止一次夸她“妈妈好漂亮”。母亲从不回应她,温柔和慈爱似乎都给了哥哥,但也从未这样动手打过她。

“啪!”吕慧菘又一巴掌扇向她,傅仲婉再次摔倒在地。太疼了,她放声嚎哭起来。

她知道自己犯错了,妈妈才会那么生气。她如果听哥哥的劝阻,不把橡皮鸭子放进游泳池里玩,自己就不会摔进去,如果不摔进去,傅延蹊也不会使出吃奶的劲把她拉上来,结果脚一滑摔进了泳池。她心里是很自责的,因为她不懂事,才害得哥哥现在躺在医院里。

傅仲婉抹着眼泪和鼻涕:“妈妈,我错了。”

吕慧菘吩咐一旁的陈叔:“把她关到仓库去,饿她两天。”

陈叔有些懵:“太太,这”

“我说得不够清楚?还是你觉得饿两天太少,该改成三天?”吕慧菘不耐烦地催促道,“我还等着回医院,老陈。”

陈叔不敢再多说,拉起傅仲婉的手往屋外走。傅仲婉嚎啕大哭,哭声凄惨,陈叔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虽不忍,他也只能无奈地将她往仓库里推,安慰了句:“你待两天,待两天就出来了。”

多年后,傅仲婉依然记得那个夜晚。漆黑漆黑的仓库里放了除草机,所以有股青草味;放了用来修剪果树的钳子,所以有股树枝的味道;放了各种除菌剂、干燥剂、果树肥料、消毒水还有汽车轮胎、泵头之类的杂物。总之,这里弥漫着各式工具的气味。仓库是独栋小屋,傅仲婉害怕地缩在角落,泪眼朦胧地透过门缝看向亮着暖黄灯光的别墅。别墅门口,身着宝蓝色长裙的吕慧菘坐进汽车后座,未朝仓库施舍一眼。

两日后,傅延蹊退了烧,吕慧菘彻底放下心来。乖乖让医生检查完身体,他就闹着要出院,吕慧菘只好应允接他回家。车上,傅延蹊问起妹妹,吕慧菘冷着脸没理会他。费姨原本沉浸在喜悦中,见状也心生好奇,驾驶位的陈叔冲她抛了个眼色,费姨不敢说话了,心里不禁惶惶。

回到家,傅延蹊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喊:“婉婉,我回来了!”他推开傅仲婉的房间门,没有人。他纳闷地跑遍每个房间,都没有人。

傅延蹊急了,“噔噔噔”跑下楼,抱着吕慧菘抬起脑袋问:“妈妈,妹妹呢?”

吕慧菘斥道:“妹妹妹妹,为了这个妹妹你命都不要了!”他漂亮的大眼睛与自己极像,听到她的训斥顿时装满了泪花和委屈,吕慧菘放缓语气,蹲下身扶着他肩膀看着他,严肃道,“延蹊,妈妈知道你勇敢,可是你不该不顾安危去救人。”

傅延蹊很失落,眼眶红红的:“我是哥哥,要保护妹妹。”

吕慧菘不知该说什么好。

傅延蹊早上醒得早,怎么哄都不肯再睡,皮得很,微微地打了个哈欠,吕慧菘抱起他,叹道:“等你睡醒再谈。”

吕慧菘拿来本童话书,坐在傅延蹊床边念给他听。傅延蹊牙牙学语时特别喜欢睡前听母亲讲童话故事,五岁后,母亲长期不在身边,这种喜欢就成了奢望。依偎在母亲身旁,犯困的傅延蹊很快进入了梦乡。

直到午饭时刻,傅延蹊还没见到傅仲婉,问费姨:“婉婉在哪里?”

费姨准备了一桌子菜,端来煲好的营养粥放到他面前:“好孩子,先吃饭。”

傅延蹊不肯,非要刨根问到底,费姨无奈道:“仲婉不懂事,关禁闭呢。”

“关哪里了?楼上又没人?”傅延蹊的大眼睛眨巴着,不解地问。

费姨为难道:“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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