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之后。

轻轻的沙沙声忽的响起，而后是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莫虚顺着脚步声看去，片刻后一道些许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莫虚的眼中，他穿着与刘天一样的黑色的古式交领长衫。

李成凝望着莫虚，缓缓向着刘天走去。

莫虚猜测男人就是刚刚离开的那人。

然后莫虚的目光与男人的目光交错，瞥向了男人身后。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白色的交领长衫，交领上也绣着青色的云纹，但凸起的胸口没有绣任何字，所以莫虚无法猜测她的身份，但想来应该是他们的上级。

莫虚盯着女人，女人也盯着莫虚，女人眼很亮，淡眉似剑，她的黑发绑成一束，带着些许英气，气势有些逼人。

面对这样气势有些逼人的女人，莫虚只晃了一眼便瞥开了视线。

女人身后是一个老者，很惹眼的老人，因为他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红葫芦，莫虚的目光先就被那红葫芦吸引了去。

那葫芦通体暗红，大概有半人高，葫芦下腔的直径比老者的腰还宽。

莫虚猜测这葫芦应该不是装丹药的，也不是装酒的，因为装丹和装酒应该用不了这么大。

看完了葫芦，莫虚才打量起了老人，老者扎着发髻，发簪是一根打了节的枯枝。

余下了白发随意搭下，搭配着脸上的慈眉善目，在再有着身后的大红葫芦相衬，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看着像好说话的人。”莫虚心里想着，然后打量起老人的穿着。

老者的穿着有些不同，是古式的圆领白袍，圆领上同样绣着青色的云纹，白袍上点缀着银色的火纹。

然后莫虚又看了眼老人的胸口，胸前也没有绣字。

莫虚观察着老人，老人也在打量着莫虚。

“你在看什么，老头的胸口可不如丫头的好看。”皱山眯着眼，笑问道。

他对牢里的人可是充满了关心，特别是当他听闻牢里的人活了，他就更加好奇了。

皱山的话让莫虚心里一慌，但他很快的平静下来，“我只是奇怪，您为什么穿得跟他们不同。”莫虚讪笑道。

皱山瞥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一幅解惑了的样子。

“人老了，就得服老，我便是再穿着交领，装得英武些，这岁月啊，也不会就放过了我。”

皱山指向自己的脸，笑语道。

“我名叫皱山，是青云郡的监察，监察你知道吗？”

莫虚点了点头，“监视检察的官员！”

皱山眉头轻抬，“很新奇的说法，没错，就是监视检察的。”

然后他看着莫虚：

“不说我了。”

皱山歪起头看了又看，他双手揣到袖里，走到了莫虚正前方。

“倒是你，看着年轻得很，可惜这么年轻就遇到了这样的事。”皱山摇着头唏嘘道。

莫虚有些艰难的转回了头，如果可以他很想用手揉一揉因为歪仰着头而有些僵酸的脖子，但现实条件只能是轻轻的扭一扭，让长时间歪仰着的脖子稍稍舒服一点。

“您说的是从宇光里窜出来这件事吗？”莫虚仰着头笑问道。

“你还记得你从宇光里窜出来？”皱山颇有些惊讶。

莫虚摇了摇头，“刚刚才从刘天大哥那里知道的。”

“哦！”皱山看了刘天一眼，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然后莫虚看着老人回过头，忽的盘腿坐在了地面上，平视着自己。

“那看来你知道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了。”

随着皱山坐下，莫虚的头也低了回来，他的脖子也舒服了很多。

莫虚得以平视着面前的老人，他点了点头道：“知道，我侥幸的活了下来。”

“侥幸吗？”皱山眯着眼，面上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笑意，而后莫名的道：

“那可不一定哦！”

老人莫名的话配上那寻味的笑容让莫虚的心一惊，让他不由想起了刘天所说的那些死去的人，他的面色有些阴沉起来。

他看着皱山，“难道我也会跟他们是一样的结局吗？”

皱山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在打量了一翻莫虚之后，收起了笑容，然后轻轻的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莫虚看着有些严肃起来的皱山，他的心也沉了下来，他感觉，事情或许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定了定心，莫虚缓缓点了点头。

皱山微微一笑，摞了摞屁股，垂着眼开始缓缓说起：

“那是十年前了，我在青渊县进行监察，跟这次一样，我遇见了一群从宇光里窜出的人。

我们立刻就把他们带到了县里，并留下人继续监视。那些人多数都跟这次一样，在之后的几天死去，化作了白灰。”

然后皱山顿了顿，抬起了眼：

“但有一个人例外。”

“那个人跟你一样也活了下来，并且同样失去了记忆。”

说着皱山停了下来，问道：“你知道吗？”

莫虚当然摇了摇头，但他很想知道那个与自己一样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问道，“之后呢？”

皱山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道：“起初的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一个月后。”

说到这里皱山故意的停了下来，看着莫虚。

“一个月后？发生了什么？”莫虚有些紧张的追问道。

皱山方才接着道：“他完全正常了，正常到甚至有了一切的记忆。”

说着皱山又顿了一下，盯着莫虚，幽幽的道：

“千年前的记忆。”

莫虚张着嘴，他想说这太不可思议了，一个人怎么会忽的拥有千年前的记忆。

可他猛的回过了神，这个世界连宇光和宙光都有可能，那忽的拥有千年记忆也不是不可以接受，而且这岂非等于拥有了千年经验，这岂非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于是在最后时刻，莫虚猛的改口道：“那真是太幸运了。”

皱山闻言忽的一愣，他直直的盯着莫虚的眼睛，看得莫虚有些发怵。

终于，在莫虚有些躲闪的眼神中，皱山轻笑了一声，道：“幸运吗？”

“他已经不是他了，他已经被苟且在宙光里的古修士灵魂占据了身体。”

皱山说着，阴阴的笑了起来。

“现在，你还觉得幸运吗？”

莫虚猛的打了个寒颤，然后使劲儿的摇了摇头，“不好，太不好了。”

被占据了身体，那不就是夺舍吗？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莫虚只觉得后脊有些阴阴的。

那个人和他遇见了同样的事情，那么自己，自己是不是也………。

莫虚猛的望向皱山，“那之后呢？”莫虚追问道，他很想知道那个人，以及那个古修士到底怎么了。

皱山轻叹了一口气，眼光垂下：“然后，我们花了很大的代价才将他完全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