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撮谷(2 / 2)

“为什么?”

“偷了生产队的谷,会开斗争会的,会打得出血的。”他对妈妈说。

“孩子,妈妈也是万般无奈。哪个做妈妈的想自己的孩子去做贼呢?可是,现在正是困难饿肚子的时候,家里冒得一粒粮食,有什么办法呢?你爸爸自己都搞不活,他在学校教书只有9元钱一个月的工资。买一只鸡就要7元钱。你父亲自己都难以维持生计,他怎么管得了我们三娘崽呢?如果你不去撮谷,我们三娘崽都会饿死。你难道愿意看着妈妈和弟弟都饿死吗?你难道愿意你自己也饿死吗?就像娭毑那样?现在,我们的活路就是到这个窗口里去撮谷,你弟弟太小,他撮不得谷;妈妈太大,拱不进。只有你刚好进去。妈妈也是冒得办法的办法。”

妈妈说完紧紧地抱住老大,眼泪打湿了他的脸颊。

“我到外面去挖野菜回来吃,好不?我也不吃净饭了。我也和妈妈你一样吃野菜拌饭。只有老小一个人吃净饭,好啵?”

这时,妈妈又把老大紧紧的抱在怀里,眼泪不停地流。

“真是我的好崽。”妈妈泣不成声的点着头。

第二天,弟弟在家守屋,老大和妈妈上山挖野菜。他们挖了一上午,也没有挖到什么野菜。因为他们娘俩都不认识野菜,妈妈怕把有毒的野菜挖回来,吃了会中毒。

下午,他们就没有出门。

这段时间,他们靠生产队发的口粮用粥煮菜叶子勉强维持生计。除了弟弟一个人的粥里少放一点菜以外,老大和妈妈都吃野菜煮粥。吃了一段时间后,老大发现自己的眼睛夜晚又看不见了。妈妈也发现老大又患了“夜盲症”。妈妈这时已经非常明白,老大的“夜盲症”纯粹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妈妈真是揪心地痛。其时,老大发现妈妈的眼睛有一个黑圈。

有一天,爸爸回来了,他们好高兴。妈妈说:

“你爸爸带了营养饼干回来给你们吃的。现在不能吃,晚上再吃。”

他们终于挨到了晚上,妈妈把那包饼干小心翼翼地打开,像分肉一样每人分半块。大概就是半个火柴盒那么大。他们第一口在饼干的角上轻轻地咬了一丁点。他们以为是什么宝贝,以为很好吃,舍不得很快就吃完。哪知道这饼干的味道是苦苦的,还带有很浓的中药味。根本无法吞下去。妈妈看着他们那个怪样子,以为是搞鬼。于是,她自己也舔了一下。又递给爸爸吃,爸爸咬了一小口后说:

“这是上面发给我们教师的补贴。一般人还没有。我在学校里舍不得吃,全部带回来给你们吃的。刚才尝了一点味,确是很难吃。不好吃,那就暂时收起来吧。”

“你们三娘崽是怎么过的呢?”爸爸问。

妈妈如是把撮谷的事说了一遍。爸爸听后,连忙起身,到后面竹山里去了。

第二天,他们两兄弟在外面玩了一会儿,心里总是想着那些宝贝饼干。不时,跑回家拿半块轻轻咬一口。因为实在太难吃,又只好放回原处。在外面,玩一会,又回来舔一下。终因难吃而把它放在那里。因为肚子太饿,总想把它吃掉。后来,老大想出一个办法,把这些苦饼干放在火钵子里煨一下,再吃,觉得香些。那包苦饼干,就是用这个办法消灭的。

爸爸回学校后,实在没办法,妈妈又把老大抱到仓库里撮了一回谷。老大对妈妈说:

“我再也不撮了。我宁愿做夜瞎子,也不做贼股子。”

妈妈两只眼睛红红的,眼泪不知不觉地往下流。

有一天,舒伯伯送一点粮食给他们。说:

“我晓得,我们这个生产队最难的就是你们家。你们的主劳力不在家,三娘崽都是吃现成的。其他人家,主劳力在家,他们总是在外面能够想点办法。可你们呢,一点办法都没有。又是两个这么小的孩子,正是吃长饭的时候。难啊!这点粮食不多,应个急吧。”

“谢谢伯伯关照。你们家粮食也不多,你们还有两个儿子读书。还是自己留着吃吧。他爸爸在外面想了一些办法。”妈妈说。

“我还不知道,他爸爸是怎么回来的。他是一双空手回来的。”舒伯伯说。

“带回来一包苦饼干。孩子也吃不下。”妈妈说。

“拿着,不行了,再告诉我。”舒伯伯说。

“谢谢!”

舒伯伯是生产队的保管员,又是老大他爸爸的排行兄弟。老大的妈妈于是把老大在生产队的仓库里撮了两回谷的事说给舒伯伯听了。舒伯伯听了后说:

“其实,我早就感觉到有什么事。有一天,我一个人进仓库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好像有一个小脚印。我以为是一只黄鼠狼进来了,原来是这样。好了,已经过去了,现在不需要那样了。你们为了难,那是万不得已的。你们一家人的为人我都晓得。何况,我们龙家祖祖辈辈没有一个做贼的。”

后来,老大一家就靠生产队的口粮和舒伯伯的接济,以及自己菜园里的菜和菜篼子,度着那段艰难困苦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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