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你不能报名参军”(2 / 2)

“反正你不行,至少今年不行。不要多说了。回去吧。”

夏支书在他的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一个本子,放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出来锁好门,猛抽了一口烟后,把那个经济烟蒂巴重重地甩在地上走了。

这就是老大人生的第一次求人。他呆呆地望着渐渐远去的夏支书的背影。其实,夏支书的个子并不高,大概就只有一米六左右。不胖不瘦,结结实实的身材。树皮一样的皮肤。上身穿着一件黄色的战士军服,下身穿着一条黄色的裤子。这是他那个在部队的儿子寄给他的。他走起路来一线风,一转眼便消失在西边屋角的转弯处。

老大悻悻的往回家走着。他想,大队不同意报名,就不能参加体检,更不能参加政审。也就是说,参军就没有希望了。大队不同意老大报名参军,不是他身体不好,不是他表现不好。原因是他的家庭是“四属户”。“四属户”必须得留一人在家种田,而他偏偏又是这个家庭的长子。所以他必须留下来种田。

老大百感交集。他觉得万念俱灰,前途无望。顿感喉咙干燥,身体发软,走路无力。他想:

“毛砣,完了。我出不去。我们家怎么是‘四属户’呢?我怎么是老大呢?要是那年捞鱼虾掉在塘里淹死了就好了。要是那年淹死的不是老三而是老大,那就一了百了。今天我就没有这么心急如焚了。

可是,如果我淹死了,那不留下种田的就是老小吗?我不是发过誓,要让妈妈享福吗?我自身都难保,怎么保得了妈妈和弟妹们呢?我开始觉得:人生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并没有什么意思。”

他在回家的路上弯弯曲曲地走着走着,无意中走到了堤上,看到毛砣的家门上一把锁,好像自己的心也上了一把锁。于是,向建满的家里走去。

“到了大队部啰?进来坐一阵咯。”建满和四妹叽出来和老大打招呼。

恰巧,四妹叽也在这里玩。四妹叽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妹妹。他在兄弟中是老满。排行是第四。这里喜欢把男孩子叫妹叽。所以他叫四妹叽。父亲在家务农,母亲是家庭主妇。大哥在部队,二哥三哥都在家务农,两个小妹妹还在读书。

他们一起坐在建满家堂屋里的饭桌旁。

“你去大队报名参军吗?”老大问四妹叽。

“我大哥已经在部队,会让我去吗?想都不要想。”

“你到底去还是没去?”老大进一步问。

“去了。大队说,我大哥已经在部队,就让其他人去参军吧?大队对你是怎样说的?”

“你早就知道了,就是那个意思。”

“我晓得罗。那你准备干什么呢?”

“不知道。那你准备干什么呢?”老大说。

“队上搭了信,要我明天上堤。”四妹叽说。

“你呢?”老大问建满。

“我老老实实的在家做一个有觉悟有文化的劳动者。什么都不想。”建满说。

“嘿,你怎么这样平静?”

“我知道自己的条件。”

建满,因为小时候经常看牛,有一次在湖坡看牛时,碰到了一条烈牛,胸部被牛角挑了一个窟窿,至今还有一个鸡蛋大的伤痕。所以,他自以为,即使大队同意他报名参军,体检也难得过关。

“我们真的都成了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了。被香老师说中了。”他们相视一笑。

“你以为还有什么好事在等着我们啊?”四妹叽说。

“我说了,我不能拖累毛砣。”老大说。

“那也是的。不过,如果她自己愿意,那就另当别论。”

“你以为那样会有好日子过吗?你看见过哪个家庭是女的在外面工作男的在家务农的?”老大说。

“我们大队好像没有,只怕我们公社也没有。”四妹叽说。

“只怕我们中国都没有。我们中国人的婚姻家庭一般是:男主外,女主内。有女嫁高门。”老大说。

“我只怕你们生产队也会要你们去上堤。我听说其他生产队的都通知了,要上堤。”四妹叽说。

“这么急啊?我们昨天还刚刚毕业呢?”

“我听说,烂泥糊工地担堤的任务很重呢。”

“唉——,我回去了。”老大苦笑着。

“你好些。”

“你们也是。”

到了家里,老大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躺倒在床上。妈妈始终有忙不完的家务。她一边晒衣一边说:

“你到大队部去问参军的事啵?大队同意你去吗?”

“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妈妈说。

“夏支书说,我们家是‘四属户’。‘四属户’家中的孩子必须留一个在家种田。所以,他不让我报名参军。四妹叽也不能报名,原因是他大哥在部队。”老大说。

“莫急。等你父亲回来了,要他去说说。”妈妈说。

“那好。”老大好像又看到了一线希望。

傍晚,父亲这个稀客真的回来了。于是,妈妈马上和父亲说了老大报名参军受阻的原因,紧接着又说:

“老大想去参军,你去和大队说说啦。”

“既然已经报了名,大队革委会又不同意。那就只能等待明年再说啦。”父亲说。

“还不是要耽误一年。你知道明年又是什么调子呢?你去和大队说说嘛。”妈妈说。

“你叫我怎么说?大队领导站在全大队的立场,作出了全面地考虑和统一的安排。难道要我打乱他们的计划?干扰他们的工作?”父亲说。

“不是要你去说情吗?”妈妈说。

“为自己的儿子说情?这是自私自利呢。开支部生活会时,我会挨批评的。我羞于启齿。要说,你去说吧。反正你又不是党员。”父亲说完起身走到屋后山里去了。

“我一个家庭妇女,一个农民,说了顶个屁用。”妈妈也来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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