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样的男孩,独属于她(2 / 2)

霍律师,我愿意 青耳 67484 字 2023-05-23

清洁阿姨回道:“我每天早上八点打扫卫生,清洗碗筷、拖地、换洗被子等。”

“也就是说你只有每天早上八点会到被告人的公寓?”

“是的。”

“你需要做饭吗?”

秦誉眯了眯眼:“反对,这个问题与本案无关。”

霍燃语气冷静:“审判长,这个问题很重要。”

审判长:“反对无效,辩护人继续发问。”

“不需要,阿晟一般在外面吃或者叫外卖,我只需要在第二天早上,负责把他昨天用过的碗筷进行清洗。”

“苏晟有洗餐具的习惯吗?”

“没有,他用完之后会留着,等我第二天去清洗。”

所以,苏晟的确没在吃完苹果后清洗水果刀,擦去遥遥的痕迹。

秦誉的心跳很快,他目光凌厉,站了起来:“反对……”

他的话还没说完,霍燃就转头看他,眼眸仿佛黑玉,睫毛似是鸦羽:“目击证人所见到的人在逻辑上不可能是被告人,在目前已知的人都未清理过刀的情况下,刀上的指纹只有被告人一人的,而缺少了同样碰过刀的遥遥的,也就是说指纹证据存疑。”

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假定苏晟的确杀人,他在杀人后,为掩盖痕迹,擦了指纹,但这样要么擦干净了,什么指纹都没留下,要么留下一两枚遗漏指纹,而不会有现在这么多枚指纹;第二种可能就是苏晟的确不在家,有第三人闯入,杀了谢岁星,擦干净了指纹,而苏晟回去,意外拿起了水果刀,重新印上了指纹。

第二种可能,听来就让人感觉荒谬。

如果苏晟不在家,谢岁星怎么会跑到他家里?第三人又为何进入苏晟家?还在苏晟的公寓里杀了人?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有人唏嘘,有人不敢相信,更多的人是愤怒。

谢岁星的妈妈彻底崩溃,叫破了嗓音,撕心裂肺地喊:“你们这些吃人血馒头的律师!不得好死!”

秦誉攥紧了拳头,想要说什么。

审判长紧紧地皱起眉头,敲下法槌:“禁止喧哗!”法警上前站在了旁听席前,防止亲友团暴乱。

审判长绷着脸:“先休庭,公诉人、辩护人请到庭前会议室。”

会议室里,审判长坐了下去。

秦誉的脸色不好,他冷着脸,扯了扯领子:“审判长,辩护人的证据缺少了‘遥遥’的证词,‘遥遥’是否真的碰过刀,还是未知数。”

霍燃认真道:“审判长,我向法院申请新证人‘遥遥’温遥出庭,她是b大的老师。”

秦誉冷笑着反驳:“就算她真的碰了刀,苏晟中途没洗过刀、没擦过指纹,就算指纹是他最后握着留下的,那你的意思是还有第三人存在?他才是真正的凶手?”秦誉冷嘲热讽,“先要无痕迹地闯进苏晟的公寓杀人,然后再清理刀上留下的指纹,最后还给你的被告人留下大麻?然后你的被告人很无辜,一回去就意外地拿起水果刀,重新印上指纹?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霍律师。”

霍燃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满是讥讽:“那是你和警方的工作,不是我的,我只负责提出合理质疑,排除不合理证据,找出我的当事人无罪和轻罪的可能性。”

“审判长,现场没有第三人的痕迹!指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苏晟最后清理指纹痕迹,却不小心留下……”

“最后的指纹是四枚,清晰的,是握住的,并不是不小心留下的……”

审判长被两人吵得头疼,吼了一声:“好了,安静!”

霍燃:“抱歉。”

秦誉深呼吸,也道歉了:“抱歉。”

审判长继续说道:“今天先休庭,明天接着开庭,我同意辩护人申请新证人……”

秦誉有些急:“审判长……”

审判长已经不想再听了,声音不耐烦地拍板:“就这样,出去吧,明天早上九点,不要迟到。”

法院走廊的尽头,苏予正坐在长椅上,窗外的阳光投射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目光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资料。

霍燃虽然提出了质疑,反驳了证据,但要真正让苏晟无罪释放,还是只能找出他的不在场证明。

目前来看,“遥遥”肯定是温遥了。但那个老教授在凌晨两点左右看到的人,到底是谁?

按照霍燃的分析,在苏晟出去的那段时间内,凶手杀死了谢岁星,却不小心在水果刀上留下了指纹,所以干脆擦去了刀上所有的指纹。苏晟回来后,捡起刀的同时留下了指纹,却因此成了犯罪嫌疑人。那是不是说明,凶手并不是有备而来?凶手没带刀,连杀人凶器都是在现场拿的?但凶手又清理了指纹……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起命案会发生在苏晟的公寓里?

客厅的确是第一案发现场,可他们怎么进苏晟的公寓的?

苏予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假想的画面闪现着——那个凶手进了谢岁星的公寓,谢岁星很害怕,所以就想向对面的苏晟求助。她跑了过去,凶手在后面紧紧地追着……此时的苏晟早已急匆匆地出门了,家里没有人……谢岁星怎么进去的?会不会苏晟在匆忙出门的情况下没锁紧门,然后谢岁星跑了进去,却发现没人在,求助无门,她只能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却被对方夺了过来,捅了下去……

苏予还在走神,眼前的光忽然被一道黑影遮住。

霍燃声音沉沉:“发什么呆?”

苏予抬眸,此刻的他正看着她,深邃的眼神里是她小小的身影。他说:“走吧。”

苏予站起来:“去哪里?”

霍燃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吃饭。”

苏予跟在他的身后,目光往前看去。

秦誉正站在拐角处,面无表情,目光落在苏予的身上,英俊的眉目间含着一丝冷意和凌厉。

霍燃唇畔有了一抹笑,瞳仁漆黑如墨,脚步未停。

秦誉一直没开口,直到和苏予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才压低了嗓音说道:“苏予,你这是在帮你弟弟脱罪。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足以证明你弟弟做错了事情,他应该受到法律的惩治,罪犯就应该进监狱。霍燃作为刑事律师,根本没有道德感……你曾经是检察官,应该知道,这些辩护律师为了脱罪都是不择手段的……刚刚,谢岁星的母亲在庭审结束后气晕了过去。苏晟杀死了谢岁星,现在你们还反咬谢岁星一口……”

苏予闻言,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停下了脚步。

她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去看霍燃的脸。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冷淡,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即便秦誉攻击他没有道德。

苏予抿了抿唇,只是轻声说:“苏晟是无辜的,他没有杀人……”

秦誉嗤笑:“法庭是靠证据定罪的,霍燃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苏晟的无辜,他就是在替杀人犯狡辩,为了钱不择手段……”

他的语调微扬,不过在看到苏予白皙的脸时,语气还是软了些许:“阿予,如果你劝苏晟认罪,只要他肯悔改,我会想办法让法官从轻量刑的。不过他如果还是现在这样,拒不认罪,我会建议法庭从重量刑。”

苏予沉默不语,睫毛轻轻颤动着。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秦誉,我曾做错过事情,错在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一个人品低劣的人,未必就一定是杀人的人;被公众认定为凶手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杀人犯。”

苏予吸了吸鼻子,抬起眼眸:“杀人犯的确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但苏晟不是罪犯,他还存在无罪的可能。”她顿了一下,眼睛澄澈如水,“如果……如果苏晟经过公正的审判程序,仍被判定为杀人犯,至少,霍燃已经尽力保障了他的合法权益,霍燃并不是为了钱在颠倒黑白。辩护是法律赋予每个律师的权利,霍燃遵守职业道德,热爱法律,不带偏见,是一个很优秀的律师。”

苏予的话音落下,空气有了一瞬间的凝固,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霍燃愣怔了一下,然后勾起嘴角,没忍住笑了一声,漆黑的眼里漾开笑意。

这一大锅“苏式鸡汤”,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苏予一点都没变,认真、执着,还……可爱,像是永远天真,又永远让人心动。

秦誉蹙着眉头,觉得好笑又好气:“苏予,你知不知道霍燃帮多少罪犯逃脱了法律制裁?让多少受害者的正义无法伸张?”

霍燃早已经听得不耐烦了,不等苏予再说什么,他迈开长腿,声音传来:“苏予,我们该离开了。”

苏予最后看了秦誉一眼,收回视线,紧紧地跟在了霍燃身后。

到了霍燃车上,苏予问:“我们再去找温遥吗?或许她知道这个案子的真相。”

霍燃启动了汽车,神色依旧冷静沉着。

他瞥了苏予一眼,勾了一下嘴角,淡淡道:“苏予,真相的确存在,但律师没办法知道,找出真相也不属于律师的责任,我们不负责查案。”

苏予眨了眨眼睛:“那我们去做什么?”

霍燃笑:“先去吃饭。”

苏予:“哦。”

车子缓缓启动,车内一下安静下来。

苏予侧眸,微微仰头,忽然对上了霍燃的目光。这双眼睛和她的记忆里的那双眼睛一样,都是这样干净,只是现在这双眼睛里多了疏离。

路口的红灯还在计时,霍燃仍旧注视着她,原本宽敞的车厢倏然变得拥挤起来。

苏予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划破了凝滞的空气。苏予松了一口气,低头去找手机。她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瞬间,手指微顿,突然有些心虚地背过霍燃,很快接通了电话。

“喂。”她低低地道。

霍燃没有说话,收回视线,眼里浅浅的笑意缓缓消散,下颌的线条在光线下透出一丝冷峻。

车厢里的温度又渐渐冷了下来。

他知道打电话给苏予的人是谁。

陈言则,苏家认可的人,可以名正言顺拥有苏予的人。

那头的陈言则声音温润:“阿予,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苏予下意识压低了嗓音:“刚刚下庭。”

“抱歉,公司突然出了事情,阿晟出庭我也没能陪在你的身边。”

“没关系。”苏予垂下眼,笑道,“阿晟会没事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陈言则让苏予给他分享一下她所在的位置。

苏予说:“好。”

苏予挂断电话,车内两人又是一路沉默。最后,车子停在一栋大厦前,苏予下了车,霍燃让她先去餐厅,前台引着她到了一间包厢。

苏予推门进去,才发现包厢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少年正窝在沙发上,低头打着手游,听到声音,头都没抬。直到一盘游戏结束,他才抬头扬了扬眉,与苏予打招呼:“你好。”

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皮肤白皙。

苏予笑了笑:“你好。”

过了一会儿,霍燃和另外一个女孩一同走了进来。女孩看起来像一个大学生,穿着背带裤,扎着苹果头,眼睛又黑又圆。

她跟苏予打了招呼后,就跑到那个少年旁边看了看,然后毫不留情地开启了嘲讽模式:“陆浸,你这小学生还是快别打游戏了,分都快掉光了,只会当人民币玩家……男人不能,正面怼啊!”

陆浸结束一局游戏,成功掉了等级,他气得要发疯,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恨不得狠狠地踹沙发几脚,快要吐血:“祖宗,我求你了,让我安安静静打一会儿游戏不好吗?”

女孩指了一下他的手机屏幕,无辜道:“你的技术太烂,被人举报了。”

陆浸一看,怒道:“谁敢举报人民币玩家?”

霍燃失笑,点好了菜,说:“要吃饭了。”他朝着两人扬了扬下巴,简单地对苏予介绍道:“陆浸、简颜羡,自由记者。”

大概是因为输了游戏,陆浸的心情不是很好,简单道:“陆浸,你好。”

简颜羡的话就多了,她笑容甜甜的,道:“小姐姐好,我是简颜羡,自由记者,也可以说是线人,反正就是卖消息的,偶尔跑跑外快,替燃哥查消息。”

苏予笑道:“你们好,我是苏予。”

“苏予?就是你甩了燃哥?”陆浸闻言,忽然插话,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感慨道,“女英雄啊!”

苏予有些不自在,她不喜欢别人提起她和霍燃分手的事情。

偏偏霍燃靠在椅背上,在灯光下,神情自如。半晌后,他才说:“你帮我查一下苏晟的老师温遥和她的丈夫,截止时间是今天晚上十二点前。”

陆浸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苏予这才知道,给霍燃查消息的人,就是自己面前这两位。

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了。

简颜羡说:“小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陆浸合作吗?”

陆浸冷冷地道:“因为某人不会开车呗,科目二连续挂五次了,即将迎来第六次。”

简颜羡喊冤:“是那个教练太凶了,我被骂得都快怀疑人生了,所以才过不了。”她看着苏予:“小姐姐,你学车的时候遇到过这种教练吗?”

苏予摇摇头,认真道:“没有。”

简颜羡惊讶,转念一想:“不过,我听说教练要么喜欢骂人,要么喜欢动手动脚,那个教练会吗?”

苏予:“……”

她想了想,突然反驳不了。

简颜羡生气了:“还真动手动脚啊?我去剁了他的咸猪手!说,是哪个驾校,哪个教练?”

她的学车教练是霍燃啊。

苏予脑子里浮现出霍燃的名字的刹那,霍燃也抬起了眼眸,平平淡淡地说道:“是我。”他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背靠在椅背上,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一时间没人说话。

简颜羡愣了愣,陆浸也愣了,最主要的是,苏予沉默了。她垂着眼,眼睫在眼睛下落下浅浅的阴影,遮住了她眼里的情绪。

偏偏她眼角有一颗痣,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出了难以言说的楚楚可怜。她的脖颈修长白皙,露出来的那一点点皮肤,白得晃眼。

简颜羡、陆浸默默地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想,燃哥可真是一个禽兽啊。

霍燃垂下头,微抿薄唇。

明明她才是主动离开的人,却像他才是负心汉一般。

从小到大,苏予的方向感都不太好,她也一直没有学车的必要,所以拖到大二才去学车。她知道很多教练都喜欢骂学员,可她也听说有些驾校开设了皇室贵族班,虽然价格是普通班的三倍,但是教练年轻帅气、一对一教学,最重要的是温柔不骂人,包你过。

苏予不缺钱,毫不犹豫地报名了。

报完名的第二天,她就在教室里看到了霍燃。霍燃慢悠悠地堵住了她:“听说,你要学车?”

苏予没理他。

他倒没纠缠,笑了一下,暧昧地说:“今天先放过你。”

苏予轻轻松松考过科目一后,负责人热情地迎她进驾校:“您是我们驾校的皇室贵族会员,我校特别照顾您,给您安排了两个教练。”

苏予抬眸,就怔在了原地。

那人站在一辆驾校车旁边,个子很高,简简单单的白衣黑裤,倚着车门。大约是因为热,他的黑发有些湿,却显得瞳仁越发黑,折射着浅浅的光。

他修长的指间夹着烟,猩红的光明明灭灭。看到苏予,他把烟咬在了唇间。

负责人喊道:“阿燃,来顾客了!”

苏予:“……”

负责人说:“你看到阿燃后面那个教练了吗?那个是主教练,你可以叫他许教练,四十岁,有二十年安全驾龄,妥妥的。而前面那个男生,是你的副教练。”

说是副教练,但大部分时间在教她开车的是霍燃。

苏予紧张地摸着方向盘,在思考她是不是应该换一个驾校。这个驾校的皇室贵族班就这个待遇吗?霍燃不还是一个学生吗?他哪来的教练证?驾龄都没满五年吧?

霍燃像是能够猜到她的想法一般,懒洋洋道:“敢换驾校,你就试试看。”他压低了嗓音,俯身靠近她:“我拿到证才三年,但是驾龄早就不止了。这是我朋友开的驾校,我让他特意安排我教你开车,我特别喜欢教你开车,许教练会在一旁看着、指导。”

苏予有些震惊,然而憋了好半天,只说:“你会骂人吗?”

她这是接受他做教练了?

霍燃:“会。”

苏予抿唇:“那我不要你。”

霍燃慢悠悠道:“但我不会骂我喜欢的人。”

苏予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回过头,觉得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浑身发烫,白如玉的耳垂一点点泛红。

苏予握紧了方向盘,慢吞吞地说:“你要是骂人,我就投诉你。”

结果,在整个学车的过程中,霍燃还真的没骂过她。

她一紧张,把油门当刹车踩,整辆车撞上停车库的墙,所幸人没事。霍燃一脚踩完刹车,还笑眯眯地鼓励她:“您开得不错,墙没倒。”

霍燃说:“你打转向灯。”

她却不小心打了前灯。

霍燃弯了弯眼睛,黑眸如墨,温柔道:“请您再打一次转向灯。”

科目二考试,她还没倒车入库,就扣完了考试所有的分。霍燃竖起了大拇指:“加油,别气馁,失败是成功之母,您这么棒,下次一定能过的。”

苏予受不了了,瞪着他,两只眼睛水汪汪的,两腮气呼呼地鼓起。

霍燃被逗笑了:“你还要不要贵族服务了?”

苏予重新预约了一次考试,霍燃换了一种方式教她。她正垂眸看方向盘旁边的按钮,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贴了过来。

男人的手修长、温热又干燥。

他握着她的手,声音沉沉,呼吸擦过她的耳朵:“苏予,注意看,往这边……”温热的呼吸让她全身都酥麻起来,几乎不能动。

他干燥的唇忽然碰到了她的耳畔,但下一秒就离开了。他坐回了原位,道:“踩油门吧。”

苏予开得小心翼翼的,速度控制得很慢,耳朵紧张地听着霍燃的命令。

霍燃忽然又道:“踩刹车。”

苏予一紧张就突然反应不过来了,直愣愣地踩着油门,朝着前方障碍物撞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撞上了,霍燃猛地踩下刹车。

苏予惊魂未定,脚没动,偏头去看霍燃。

她惴惴不安,以为霍燃要破口大骂了,可霍燃忽然躬身,一把握住她的脚踝,捏着她纤细的骨头,把她的脚放在了刹车上。

他抬眸,声音低沉,似是舒缓的音乐:“你多感受一下刹车,等会儿要记得踩。”

苏予怔怔地看着与平时不一样的温柔的他。

良久,她忽然反应过来,他们这样太过亲密了。

他的手掌灼热的温度,从神经末梢一下蹿到了她的头皮,那种温度,烫得她条件反射地想踢他。

他修长的手指却越收越紧,那一截皮肤像是一块无瑕的玉璧,散发着莹润的光,甚至隐约可以看到细小的血管。

“你快放开!”

苏予的脸颊红透了,咬着下唇:“我知道怎么踩刹车了!我会记得踩刹车!你快放开呀!”

霍燃勾唇笑了笑,深深浅浅的光影从他的脸上掠过。

夏日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落下光斑。风吹来,带着热浪,苏予觉得更热了。休息的时候,几人坐在树荫下,苏予正在和许教练聊天,霍燃去拿水了。

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两瓶水回来,一瓶递给了许教练,一瓶自顾自地拧开了。他仰头,鬓角都是汗水,湿漉漉的,性感的喉结微动,灌下了水。

苏予眨了眨眼:“你没帮我拿水吗?”她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他们的教练都帮学员拿水了。

苏予提醒他:“我是皇室贵族客户。”

他没理她,继续喝水。

她的声音软软的:“其他教练都发水了呀。”

许教练还没喝,想把自己那瓶水给她,却被霍燃拦了下来。霍燃垂眸看着她,点点头,道:“嗯,其他教练心地好。”

苏予气极。

霍燃迫近她,懒洋洋地笑道:“真羡慕他们,可我天生心地不好。”

苏予:“……”

他话锋一转:“不过没关系……”

苏予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霍燃就把他喝过的水递到了她的唇畔,她来不及躲避,就碰到了瓶口那一处濡湿。

霍燃不紧不慢地道:“我这人色心重,喏,水给你喝。”

苏予咬牙,脸色涨红:“你……”

“嗯,我恶心。”霍燃坦然接受了。

苏予还是气,乌黑的瞳仁水润润的。

像霍燃这样的教练,应该被钉在学车教练界的耻辱柱上!

苏予在心里骂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接过那瓶水。本来她准备将水倒在霍燃身上,结果还没怎么用力,瓶子就被她捏瘪了,水一下就流了她满手满身。

苏予:“……”

霍燃懒洋洋地哼笑出声,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予换好了衣服,许教练托她帮忙把一个文件转交给霍燃,她刚想拒绝,许教练已经跑远了。

她顺着指路标,到了教练休息室,门并未关上。她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男人的裸背,肌肉分明,腰线狭窄,线条利落,充满了力量感。

霍燃正在穿衣服。

苏予连忙遮住眼睛,转身想走。

霍燃的声音轻飘飘的:“你看了就想走啊?”

苏予咬住了下唇,声音弱了几分:“我没看。”

“你看了。”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予红了脸,嘀咕着:“谁让你换衣服不关门?”

“因为我想让你看啊。”

他说得坦荡荡,话音刚落,下一秒,苏予的双肩就被捏着,强制着转了个身,落入男人的怀中。

他清冽的气息涌入她的鼻间,有烟草气息,还有独属于他的味道。

霍燃的声音低沉有力:“好不好看?”

苏予羞得耳朵都要冒烟了,没听到霍燃的话,眼神轻飘飘的,无奈地咬牙:“霍燃,你为什么把穿上的衣服又脱了?”

闻言,他扬了扬眉,笑了起来,有什么在他的眼眸里蔓延。他大手一揽,苏予的脸毫无间隙地贴上了他炽热坚硬的胸膛。

之后,霍燃为了让苏予能过驾考,加大了训练难度。苏予每次学完都很累,霍燃会开着教练车送她回学校。

她在车上就困得不行,疲倦地睡着了。

偏偏有一次,她觉得胸口沉沉的,忽然惊醒,却没有立马睁开眼睛。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人埋头在她的锁骨处,悄无声息,呼吸温热。

他什么都没做,却又离得那么近,就像他正在一点一点地嗅她身上的味道,然后冰凉的鼻尖触碰到她脖颈处的一小块皮肤,他深深呼吸着。

苏予觉得毛骨悚然,生出奇怪的感觉。

霍燃身上透着冷冽的气息,有野兽在吞下猎物之前散发出的侵略感,燥热、不安。

霍燃说:“你醒了,不醒我都怕我快忍不住吃下你了。”

苏予咬着牙齿,哼哼着骂他:“你变态!”

霍燃抬眸,瞳仁乌黑,如同星光下寂静的深海,嗓音温柔:“嗯,那你当不当变态的女朋友?”

苏予:“……”

他忽然不像以往那样浑蛋又强硬,变得像一个干净的少年,用冰凉的鼻尖蹭了蹭她的锁骨,轻声地说:“你不要拒绝我,也不要不理我,我很喜欢你。”

苏予觉得胸口里像是打翻了汽水,又像是中了一枪,焦躁又不安。

如果他一直强硬,她肯定毫不犹豫地立马拒绝。可是她看他趴在她的肩头,瞳仁乌黑,睫毛似羽,皮肤白净,让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你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好不好?然后,她听到自己说:“好。”其实不过一瞬,她就恢复理智,但已经来不及了。

霍燃长眉微扬,露出了真面目,那骗她心软的少年感转瞬消失,剩下的只有狡黠。

苏予用力推开他,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双肩却被他握住,动弹不得。他哑着嗓音:“给我亲一下,女朋友得盖个章。”

她睁大眼睛,正要说什么,嘴唇却被他重重堵上,只余下浅浅的呜咽声和心脏快速跳动的“咚咚”声。

窗外晚风吹过,光影晃动。

这样的吻,独属于情窦初开的他们。

这样的男孩,也独属于她。

后来吃饭的氛围就有些尴尬了,陆浸和简颜羡迅速吃完饭,就去查消息了,苏予还要跟着霍燃去看守所见苏晟。

苏予在车上没怎么吭声,霍燃把车停在看守所外,转眸看她,忽然问:“你有没有想过怎么让苏晟说出那天晚上的具体情况?”

苏予沉思着。

霍燃微微勾了勾嘴角:“你今天看了苏晟的反应,你觉得他跟温遥是什么关系?”

苏晟和温遥的关系,苏予其实隐隐约约猜到了,却又不敢相信。

霍燃微笑,清俊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讥讽:“温遥一直在说谎。”他盯着苏予的眼睛:“苏予,其实你比我更了解你弟弟,所以你早就知道温遥和你弟弟的关系了。”

苏予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她就这么和他对视着,说道:“苏晟喜欢温遥。”

苏予的唇轻轻开合:“一个年轻的女老师,貌美、有气质,还有才华,不知道为什么看似温柔,身上却透着忧伤的味道,似乎和丈夫关系一般,然后成功地吸引了富家少爷。苏晟和我从小就没有母亲,他很容易对这样的女人动心,渴望被人照顾的同时,又带着出身优渥的同情心想去照顾别人。我看到温遥的时候,其实就明白,她很符合苏晟的审美。但温遥有丈夫,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心意,殊不知她早已知道了。”

是啊,就算和老师关系再好,学生也不会悄悄关注老师的小号,更不会邀请老师到家里来切苹果给他吃……还有他在法庭上看到他和“遥遥”的聊天记录的那一瞬间,眼睛里藏着小心翼翼和恐惧。他害怕事情暴露。

霍燃的手机振动起来,他一边拿手机,一边说:“这些都还只是猜测,还有更多可以得到的消息。你有没有想过,喜欢温遥的人不少,但为什么她和苏晟的关系看似格外亲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让苏晟主动说出他那天晚上去见的人。”

霍燃点开邮件,沉默了一会儿,将邮件递给苏予看。

苏予看完邮件,抿了抿唇,道:“我知道怎么让苏晟说了,就按照我们的猜测。”

邮件是关于温遥的资料,重点有两个。

一个是,据温遥家的保姆说,温遥和丈夫的关系并不好,有几次她看到温遥的身上有疑似被家暴的痕迹。

另一个则是,温遥有多年的抑郁症病史。

警察押着苏晟进来,苏晟皮肤白又细腻,所以瘀青的痕迹总是格外明显,他嘴角红肿,整个人显得很狼狈。

霍燃站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霍燃沉着脸,目光锐利地盯着警察:“他的脸怎么回事?”

警察的神情有些尴尬:“同监室的人打架了。”

霍燃平静道:“如果再有下次,我会起诉看守所失职。”

苏晟坐了下来,等警察走后,苏予才问他:“你的脸怎么了?”

苏晟垂下眼:“打架了……”他抿了抿唇:“因为我有钱,里面的人大多看有钱人不舒服。”

苏予拧眉:“警察没阻止?”

“有的。”

苏晟没再多说,其实苏予也明白。

苏晟却对自己脸上的伤口不是很在意。会见的时间明明很短,苏予却一点都不问关于案件的事情,只是在闲聊。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咬牙问:“姐,明天的审判……”

苏予微笑:“会没事的,原来你那天晚上去温老师家里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姐姐?还非要我去调查,不过幸好温老师的丈夫说他愿意出庭做证。”

苏晟一愣:“温老师的丈夫?”

霍燃定定地看着苏晟:“嗯。”

苏晟瞳孔骤缩,睁大了眼睛,猛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们:“你说刘木阳要做我的不在场证人?”

“是,他说那晚温老师身体不舒服,因为你就在附近住,所以托你帮忙,一起将她送去了医院。说起来,他对温老师可真体贴,他们很相爱,温老师真幸福。”

“撒谎!”

苏晟绷紧了两腮,太阳穴上青筋隐隐起伏。苏晟仿佛失去了理智:“他在撒谎,那天晚上他根本不在!温遥要自杀,她身上有自残的伤口,却不肯去医院,那天晚上他竟然对遥遥动手!温遥不幸福,她很痛苦,因为他就是给她施加痛苦的人。他不爱她,却不肯放开她,他只会在众人面前演戏!这个畜生!”

苏予漆黑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蔓延开来。

猜测似乎都符合了。

苏予平静道:“是啊,那天晚上刘木阳不在,他对温遥不好,甚至经常家暴她,所以她很痛苦。你看到了她的痛苦,也看到了她的优秀,你觉得你可以给她幸福,所以你喜欢上了她、接近她、关心她,邀请她来家里。然后你意外地发现了她的小号,悄悄关注了她,每天关注她的动态。事发当天晚上,你看到患有抑郁症的她发了一条微博,说她痛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所以你就在晚上十二点立马冲去了她的家里,安慰她,不让她自杀。直到一点半她的情绪稳定了,你才回来,一回来就发现家里发生了命案。”

苏予的眼眶渐渐发热,眼前有些模糊,她攥紧了手指:“苏晟,这样的爱情比你将会被判处的刑罚都重要吗?你明明有不在场证明,为什么不肯说?你这样隐瞒,以为自己很伟大吗?我们找到了温遥,温遥明明知道,却什么都不肯说,温遥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性命!你所谓的爱,只感动了自己,愚蠢!”

她忍住眼泪:“就算你不想让外界知道,温遥大半夜和男学生在一起,你怕毁了温老师的名声,但解释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你就住在附近,你可以像我说的那样,说她病了,你送她去医院,或者其他什么理由都可以……”

“苏予。”霍燃阻止了她。

苏予吸了吸鼻子,抿住唇。她知道这样的话已经涉嫌引导做伪证了。

苏晟的脸白得像一张白纸,越发显得眼眸漆黑,他薄唇翕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像是没料到苏予刚刚只是在诈他。

霍燃冷冽的目光笼罩在苏晟身上,他开口,语气严肃又冷漠:“温遥吸食大麻,你公寓里的大麻是她的吧。你收了大麻,想帮她戒掉吗?你怎么都不肯说那天晚上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不肯讲大麻的来源,而你的身体内也没检测出大麻成分,所以,你是不是还害怕她吸毒的事情曝光?”

苏晟彻底失去了生气,垮下肩膀,崩溃了一般,修长的手遮住了面孔,紧咬着牙关,指缝里有眼泪渗出。

苏予心头微震,睁大眼睛去看霍燃。

温遥有吸毒史?

霍燃神情笃定,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有些冷漠。

良久,苏晟才说:“是,可是遥遥太痛苦了,我不能让她站上证人席,把自己的伤口扒开,然后把自己所有的难堪都放在公众面前。”

苏予气极:“苏晟,你知不知道,你和温遥的关系是畸形的,她有丈夫!”苏予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愤怒:“那好,你去监狱守护你的爱情吧。”

她转身就往外走,任凭苏晟在身后叫她也没停留。会见室里,只剩下霍燃和苏晟。

霍燃靠在椅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不急不缓地道:“明天,我会让温遥出庭做证。”

苏晟静默片刻,声音沙哑道:“我是不是让我姐姐失望了?”

霍燃站起来:“你让她伤心了。”他转身就要离开。

苏晟轻轻道:“我知道你,我在姐姐的相册里看到过你的照片。”

霍燃的脚步微微一顿。

“你喜欢她,对吗?”苏晟的语气听起来很轻很轻,“可是我爸爸想让我姐姐嫁给言则哥。”

霍燃语气淡然,眼睛漆黑幽深:“我会等她。”

“霍律师,你明天要让温遥怎么做证?”

“实话实说。”

苏晟又问:“你们会去调查真相吗?”

霍燃侧身,垂眸瞥他一眼:“那是警察的事情,明天温遥替你做了不在场证明,我的工作就结束了。”

正说着,霍燃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一阵振动,他很快接通了电话。片刻后,他的俊脸冷硬,盯着苏晟挂断了电话。

“温遥去自首了,她在警局将所有的犯罪细节都讲得很清楚、很明白!”霍燃眼里情绪起伏,“苏晟,你到现在还不说实话吗?”

苏晟怔怔地,唇色苍白,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

“自首?”

过了好半晌,他才怔怔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猜的也是对的。晚上十二点,我看到温老师发的微博,担心她真的会自杀,就急匆匆地出门了。那时候雨下得很大,温老师的公寓离我很近,所以我没有开车。她家里的门紧紧地锁着,但我知道她习惯把备用钥匙放在地毯下,我就取了钥匙进去。”

苏晟的声音低低的:“温老师就躺在浴缸里,全身都是青紫的伤口,刘木阳打她了,她甚至刚刚吸了毒。如果我再晚来一步,那把刀就要割破她手腕上的血管……我安慰了她很久,她才放弃自杀。后来,过了挺久吧,她接了一个电话,应该是刘木阳打给她的。我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她崩溃了,哭了好久,忽然就抱住我……”

霍燃的声音凉凉的:“她和你发生了关系?”

“没有。”苏晟脸上闪过难堪之色,“我不愿意在她痛苦的时候……她一直在说对不起,她说她会离婚和我在一起,只是她不希望她今晚自杀、吸毒的事情被第三人知道,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她今晚和我在一起,更不希望破坏她的形象。我理解她,她只是想重来罢了。”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神色也越来越痛苦:“可是她自首了,那段时间她一直和我在一起,她根本就不可能跑到我的公寓杀人,凶手不是她。”

会见时间到了。

“她假装凶手也不是为了你。”

霍燃最后看了苏晟一眼,淡淡道:“如果你撒谎了,谁也救不了你。”

冬日的傍晚阳光柔和,但空气冷冽,苏予在透风的大厅里走来走去,轻轻地哈出一口气,两颊有着受冻的嫣红。

霍燃叫她走,顺便道:“温遥去自首了。”

苏予微怔:“温遥?她杀了谢岁星?”

霍燃的眉头轻轻拧着,瞥了苏予一眼,没说话。

苏予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很蠢——凶手一刀毙命,从伤口等情况来看,凶手应该是比谢岁星高的男性,而不可能是和谢岁星身高差不多、力量差不多的温遥。那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自己是杀人凶手?难道她是为了苏晟?

霍燃仿佛猜到苏予一闪而过的念头,轻声嗤笑,嘴角噙着浓浓的讽刺:“你别想太多,那天晚上她的确和苏晟在一起,如果她只是想证明苏晟的清白,可以为他做不在场证明。更何况,她自首的时候,逻辑清晰、条理清楚地讲了整个犯罪过程,所有细节都和犯罪现场吻合,她不可能是凶手。但她可能认识凶手,准确来说,她和凶手的关系很亲密。还有一个很奇怪的点就是,她原先要求苏晟别讲出去的那些事情,她全讲了,所以那天晚上的事情她要苏晟保密,根本不是出于维护自己的形象,而是另有隐情。”

温遥在替人顶罪。真正的凶手将所有的犯罪过程告诉了她,然后她再根据当晚的真实情况捏造了情形。

苏予问:“她怎么解释当天晚上的情形的?那真正的凶手会是谁?”

霍燃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拿出一支烟咬在唇上,偏头点上火,不甚在意:“不知道,也不重要。她去自首了,如果警察在她那边核实了证据,苏晟的案件就会撤诉,这个案子就结束了。”

苏予点点头,还是有些疑虑。

或许是她以前在检察院工作留下的习惯,总是对所谓的真相有种执着。

沿着暮色下的道路,两排树木飞快地往后倒退着,黑色的汽车往城中心驶去,很快就到了律所。

还没进律所,霍燃就接到了检方的电话。

男人的声音含着压抑的火气:“霍律师,你以为随便找一个人来顶替,就可以释放你的当事人了?”他冷笑:“你明明知道犯罪嫌疑人不可能是女性,你还找一个女性来顶替,我会以伪证罪起诉你,你等着收起诉书吧。”

霍燃抿唇,懒得解释。

秦誉继续道:“你前几天去家属院找过温遥吧?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威胁她,但我告诉你,这种行为很愚蠢,不仅不能让苏晟出来,还能让你进去陪着他。”

霍燃收起手机,表情冷淡。

苏予放下卷宗看他,她听到了方才的对话,有些担忧。

陆渝州敲了敲门,显然也听到了,扬了扬眉:“我的天,到底什么时候废除36条,一对律师有利,检察院那帮人就要起诉律师做伪证。”

苏予没说话。

陆渝州把手里热腾腾的咖啡递给苏予:“最冤枉的是我之前办的一个案子,我通知被告他有控告权,检察官就说我挑动翻供;我读当事人口供进行核实,就被举报说我引诱对方做伪证;我读同案被告人的口供,笑了一下,也被警告注意表情,涉嫌进行伪证……”

苏予觉得好笑,但不点评,毕竟她曾经是他口中吐槽的一方。

只能说,彼此的立场不同。

陆渝州感慨了一会儿,看向霍燃:“这个案子接下来要怎么办?”

霍燃正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电脑屏幕,在柔和的屏幕光下,他略显冷硬的面孔也被镀上了一层柔光。

他听到问题,没有抬头,淡淡道:“温遥那边自首的证据不足,我没跟法院申请证人前,的确私自接触过她,秦誉不会放过这个把柄的。何况,她的确不是凶手,而我们现在也没办法再见到她。”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

苏予说:“也就是说,只能找到真凶,才能证明清白了。”

陆渝州拧眉:“去哪里找?律师取证权本来就有限,能够得到且能被法院承认的证据大多只能来自办案机关,更何况找到真凶?这是警方的事情,就算我们查到,警方认不认可证据还另说。”

霍燃抬起了头,轻挑眉头,微微一笑,忽然道:“是刘木阳。”

苏予微怔。

陆渝州提出了疑问:“刘木阳和温遥的夫妻关系那么差,甚至还家暴温遥,温遥怎么可能替他顶罪?何况,为什么是他?”

霍燃将电脑放在茶几上,将屏幕转向了两人,上面是简颜羡发来的调查结果。

苏予心脏一缩,一股反胃感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刘木阳曾在某个色情网站注册过账号,并发过不少帖子,帖子的类型很多,有“绿奴”类型,专门发妻子的照片供人意淫。那些照片不堪入目,一看就是温遥,幸好的是,温遥的脸都被打上了马赛克;有“强奸”类型,他说自己是一个大学教授,常常借机强奸、诱奸学生,还会附上女学生打了马赛克的照片。最新发布的帖子已经有些时间了,只更新到他说他今晚要实施强奸,还发了女学生的背影照,但没更新完,不像其他帖子有了强奸的结果和图片。不少用户等得着急了,纷纷留言催促楼主快点发结果图。

苏予从桌上的资料里翻找出了谢岁星的照片,和帖子里偷拍的背影做比对。

她攥起手指,隐隐有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下浮起。

刘木阳发帖的时间,正是谢岁星死亡的那天。

所以那天晚上,刘木阳在殴打完妻子后,是不是就决定去强奸谢岁星,却没成功,错手或者故意杀死了她?那她最后在苏晟的公寓死去的原因,会不会是她很害怕,想向对面公寓的苏晟求助,跑到了那边,苏晟却不在?

屋内陷入沉默。

霍燃大约看出了苏予的想法,神情淡漠,说:“这个只能证明他有强奸的意图,帖子没有更新结果,也无法证明他是否真的在当天去了谢岁星的公寓。而帖子没结果的原因可能是刘木阳没成功,也有可能是因为谢岁星死了,他无法实施。或者,刘木阳也可以完全不承认他会具体实施强奸,只需要承认他有意淫的癖好就行,因为大部分色情网站上的帖子都属于意淫编造。”

陆渝州忽然开口道:“假设真的是刘木阳杀了谢岁星,温遥却跑去顶罪,是不是因为她被威胁了?比如家里的老人?”

“有可能。”霍燃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

这么多线索铺陈在了几人面前。

他不急不缓道:“温遥应该在案发的第一时间,就知道刘木阳杀人了。或许出于被威胁,或许有其他原因,她答应刘木阳,陷害苏晟。因为苏晟说她当晚在接完刘木阳的电话后,先是崩溃,忽然就对苏晟说对不起,然后再示爱,还希望苏晟不要告诉别人他们那一晚发生的事情。苏晟一旦不说出那晚的事情,他就没有不在场证明,所有的现场证据就会形成证据链指向他,他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如果刘木阳真的像帖子里的自述一般,有多年的强奸经历,那他就有能力不留下痕迹,再加上那一晚的大暴雨和停电……

只有苏晟又傻又蠢,以为温遥只是想重来,拼了命地帮她隐瞒那晚的事情,却中了这对夫妻的圈套。

苏予抿紧了唇:“如果能证明刘木阳当夜去过谢岁星的公寓……”

霍燃面色冷静:“时间过去太久,就算有指纹也早就提取不了了,何况谢岁星的公寓现在是她母亲住着,她母亲不会允许我们进去的。”

陆渝州说:“真没想到,看似一本正经、受学生欢迎的刘木阳居然还有这样的癖好。”

苏予沉默了下来,脸色苍白。

难道要让最有嫌疑的刘木阳逍遥法外,却让苏晟进监狱吗?

但她也知道,这些证据根本不够定刘木阳的罪,对于警方来说,苏晟才是证据确凿的犯罪嫌疑人,他们也不可能为了这些猜测,再耗费警力去做有可能无用的调查。

陆渝州订了外卖。

吃饭的时候,苏予瞥了一眼手机,才忽然想起,她忘记给陈言则发定位了。

她刚想着,陈言则的短信就来了。

“阿予,我在律所楼下。”

苏予围上了围巾,往楼下跑去。

苏予出了温暖的室内,冰凉的空气如针一般往她的身体里钻,她的鼻子冰冷,大约是蒙了雾,一双黑眸亮晶晶的。

不远处,路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照亮了这条长街,空气里有细小的尘埃起伏,朦朦胧胧。

在橘黄的灯光下,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弯着眼睛看她。

苏予跑了过去,鼻尖有些红。

陈言则看她的围巾要落下,修长的手指将她的围巾重新围拢,声音温和:“冷不冷?”

苏予摇摇头:“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一直没接我的电话,现在闲着,就来看看你。何况,我也担心阿晟的事情。”陈言则问,“现在怎么样了?”

苏予:“没事,阿晟没有杀人,他不应该被判刑,法院会还他公道的。”

“苏伯父这几天也在为阿晟的事情奔波担忧。”

苏予垂下了眼睫。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因为冷,苏予的手脚都冰凉了起来。她一直怕冷,到了冬天,她就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小动物,开始冬眠。

陈言则忽然弯腰,长手一伸,将她抱了个满怀,用长长的黑衣包裹住了她。

苏予的鼻间都是他身上温暖的气息,她一愣,然后就想推开他。他说:“别动,我就抱一会儿,给你力量。”

大楼外,高大的门柱后。霍燃微微斜靠在柱子上,低着头,垂下了眼,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轻轻地跳跃起来,舔舐着他唇间的烟。

火光一瞬间照亮了他轮廓分明的脸,又一瞬间熄灭下去。他紧抿薄唇,漆黑的眼里,讥讽若隐若现。

为了第二天的庭审,霍燃需要加班,苏予也跟着一起加班了。

陆浸那边调查的结果是温遥的丈夫有问题,苏晟对老师温遥有情意。那天晚上,苏晟去见了温遥,却因为顾及温遥的名声,什么都不肯说。但温遥的丈夫刘木阳是一个混迹色情网站的博主,经常偷拍学生,也觊觎谢岁星,谢岁星死的那个晚上,是他尾随了谢岁星。

可是现在霍燃他们手上没有相关证据,温遥又突然替丈夫顶罪了,可她分明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这样的话,苏晟就会成为证据最多的替罪羔羊。

刘木阳是打算陷害苏晟,觉得苏晟这边可能不会成功,所以干脆逼迫温遥假装成凶手顶替,那他现在算是弃掉了温遥这颗棋子,手里应该掌握着温遥的把柄,所以才不怕她说出真话。

苏予忽然想到了什么,黑眸看向霍燃。

霍燃神色冷峻,面无表情,周身透出冰冷的气息。苏予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从晚饭时间开始心情就不好了。

苏予说:“如果让刘木阳给苏晟做不在场证明,刘木阳是肯定愿意的,他现在就想让温遥顶罪。”

霍燃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做伪证?”

苏予抿了抿唇,目光坚定。

陆渝州不赞同,眉眼间凝着寒霜:“不说这是违背职业道德的,单单说这一案的检察官,就够让你们喝一壶了,你们会丢掉饭碗的!”

苏予垂下眼睫,眼里有着阴霾:“但是,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救阿晟了。”

第二天,苏予、霍燃和刘木阳从法院后门进入,霍燃看了苏予一眼,离开了。刘木阳和苏予站在长廊尽头,等待开庭。

苏予架着一副遮住了半张脸的黑色墨镜,只露出了小小的翘鼻和红色的唇,身上穿着乳白色的小香风外套,内搭白色的衬衫,黑色的半裙,露出匀称白皙的小腿,酒红色的尖头高跟鞋敲击着地板,肩上挎着黑金色的小包。

她摘下墨镜,冷漠的视线落在刘木阳的身上。

刘木阳仍旧和上次见面一样,穿着黑色的西装,系着领带。

他真的答应来了。

苏予眉眼舒展,眼尾轻轻上挑:“刘老师,你应该知道等会儿该怎么说吧?那天晚上,苏晟和你在一起,你叫他去帮忙,他有不在场证明。霍燃不认同我的做法,我已经开除他了,等会儿苏家的律师就会来了。”

刘木阳笑得斯斯文文,却谨慎得什么都不说。

苏予微微一笑,目光潋滟:“你来都来了,就说明你心动了,你现在不做任何保证,有意义吗?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她的眸子微沉:“你知道苏家的本事,苏家不可能让苏晟去坐牢,何况,苏晟是不是杀人凶手,你比我更清楚,刘木阳。”

苏予眼里的笑意慢慢地淡了下来。

刘木阳神色微变,声音轻却严厉:“苏小姐,话可不能乱说。”

苏予懒得演戏,直直地看着刘木阳,有些不耐烦:“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真凶,更不在乎你的妻子温遥为什么要去顶罪,我只要苏晟无罪释放,要温遥这个勾引我弟弟的女人永远出不了监狱。所以,如果你是一个聪明人,就该明白你要做的只是做证那天晚上苏晟和你在一起,让他有不在场证明,而他和你在一起,自然就破了他和你太太的桃色绯闻,苏家的颜面好歹也保住了。”

刘木阳没吭声。

苏予眼里一片漆黑,声音冷冽:“如果等会儿在法庭上你不这么做证,那么,我保证警察会立马知道是你杀了谢岁星。”

她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色情网站上刘木阳的个人页面,她说:“不要狡辩,我查清楚了你的ip地址。”

刘木阳一愣,等到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他的神色彻底阴沉下来,狭长的眼睛里凝起寒霜。

他眯起眼,语气不慌不忙,他相信自己处理证据的手法:“只有这一个账号吗?你以为这样就能举报我杀人了?我完全可以说,逛色情网站只是我的爱好。”

苏予的嘴角勾出浅浅的弧度,眼尾轻扬:“是啊,当然可以有爱好,可是作为大学教授,你也不希望大家知道你在色情网站上留下了这么多痕迹吧?”她补充道,“爱看色情视频,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有变态的癖好、偷拍学生,还和学生关系暧昧,我再让媒体推波助澜,足够让你身败名裂了吧?你就算进不了监狱,也再无法风光。”

刘木阳攥紧了拳头。

苏予眼眸里的寒意更深,语气里带着笑意:“刘老师承受得了这种后果吗?就算你承受得了,那你年迈的父母能承受吗?”她顿了一下,“当然,刘老师应该也清楚苏家的权势和地位吧,或许苏家没办法将苏晟从牢里弄出来,但苏家想把一个教授和他的普通家庭搞倒,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已经在威胁他了。

“你想怎么样?”刘木阳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我的要求很简单。”苏予说,“我手里其实有其他的证据,不过我不打算提交,因为所谓的真相只会公开苏晟和你妻子的不正当关系,让苏晟的人生背负污点,让苏家颜面扫地。现在集团的股价已经下跌得很严重了,我父亲的想法就是及时止损,至于真凶是谁、能不能让真凶入狱,都不是我们关心的事情。”

刘木阳笑了:“我是真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学法律的人说出来的话,也难以想象苏律师以前还是一个检察官呢。”

苏予抿紧了唇,皱着眉,显然很不喜欢他的这句话。

“你想用我曾经犯过的错来威胁我?”

她说话的语气带着厌恶和轻视,舆论都过去那么久了,早让苏家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不耐烦了。

“刘老师,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我的耐心有限,你可以选择和我合作,也可以选择保住你的妻子,让苏晟入狱。当然,那就别怪我鱼死网破,将证据上交。”

刘木阳眼里尽是危险的锋芒,他眯着眼眸,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苏予,攥紧了手指,额头上青筋凸起。

“你有什么证据?”

“你不用费尽心思了,我身上没带证据原件,但是霍燃在房子里意外地发现了你的一枚指纹,谢岁星的指甲里,也检测出了你的dna。刘老师不信的话,也可以赌一赌。”

刘木阳并非赌徒,他就是一个色狼宵小。他绷紧了全身的神经,看了苏予很久很久,大概是在权衡。

苏予面色平静,难以辨别表情。

过了好半晌,刘木阳才冷冷地威胁道:“如果被我发现你在玩什么把戏,我就杀了你。”他说着,迫近了苏予。

苏予眉心微动,笑了笑:“就像你杀了谢岁星那样吗?”

刘木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挑了挑眉,眼底暗光一闪:“是啊,女人不听话,一刀下去,她就安静了,只剩下那双无神的眼睛会瞪人,死了多好。”

“你现在也要和我一起杀了温遥,是吗?”

刘木阳大笑起来:“温遥也该去死,她不仅背叛了我,还勾引别人。只不过,她还有利用价值,我要让她在监狱里老去。”他冰冷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苏予的下巴,仿佛一条湿冷的蛇轻轻爬过,令人毛骨悚然。

“瞧你这双眼睛,多迷人。”他的手指摩挲着,然后停顿在她的喉结处,“你的声音多动听。”

苏予没动,只笑着,声音越来越软:“你杀了谢岁星,是什么感觉呢?”

“很舒服啊。”刘木阳轻轻地笑了,随后笑意加深,越是近距离看着苏予的脸,越是觉得美。

“苏律师,我帮你救出你弟弟,你打算用什么来报答我呢?上一次我只远远地看见你,就想撕破你的衣服……”

刘木阳越靠越近,特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阴森,直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苏予笑道:“你真令人恶心。”她语气软软的,这样的话更像娇嗔。

“嗯。”他的唇都快碰触到苏予的脸颊了,他迷恋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你每次都会在网站上发帖直播你强奸人吗?”

“这是一种乐趣。”

“强奸谢岁星好玩吗?”

“好玩呀,可是她不懂事,差点就让她逃跑了。不过,幸好苏晟那小子跑去跟我太太私会了。嗬,你放心吧,我会帮他做不在场证明,只要你陪我,我保证他会没事。”

“你保证不了,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苏家的颜面其实没那么重要。”苏予的声音平静无波。

刘木阳一愣。

苏予忽然一把推开了他,薄唇抿得很紧,眉眼间的恐惧瞬间消散了,漂亮的眼眸里只剩下冰冷。

她的双腿笔直纤长,眼神凉得让人害怕。她从包包里拿出录音笔,按下了结束键。

刘木阳一下就明白过来,他被眼前这个女人阴了。他斯文的面孔瞬间变得狰狞阴森,他咬紧牙关,太阳穴青筋暴起:“贱人!”

苏予眼前有一道冷光闪过,刘木阳从大衣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刀,动作迅速、笔直地朝苏予捅了过去。

“贱人,还敢阴我!我让你去死!”

大厅里有人尖叫,也有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冬日的阳光折射在刀锋上,刺得人的眼睛无法睁开。苏予眼前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这把刀刺了过来,她似乎被吓住了,双脚不能动弹。

不远处有人大声叫她的名字。

苏予从包包里掏出电警棍,胡乱地挥了过去,对方一声惨叫,她的手臂上也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她越发攥紧电棍,一下又一下,不断地用力砸在刘木阳身上。

她咬紧牙关,心中的火气倏然冒了上来,苏晟在监狱里所受的苦,都是因为他,他害了几个家庭。

刘木阳蜷缩在地上,电流在身体里迅速窜过,他不停地抽搐着。苏予手里的电棍因为用力,断成了两截。

男人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收紧,沉稳的嗓音传入她的耳朵里,抚慰了她躁动不安的神经:“苏予,冷静。”

只有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尾音会轻轻上扬,带着玩世不恭和散漫。也只有他叫她名字的时候,会带给她安全感。

光影在眼前掠过,苏予慢慢地克制住了颤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她转身扑进霍燃的怀抱里,松开手,电警棍掉落在大理石地上。

她的鼻间都是他的味道,一股后怕感涌了上来。她搂紧他紧窄的腰身,鼻子一酸:“霍燃。”

“嗯,我在。”

霍燃的手指缓缓插入她的黑发中,柔软的长发在指尖缠绕,有着说不出的柔软触感。

他托起她的脑袋,让她仰起头。

“没事了。”他的声音低沉喑哑,目光深邃,“别怕。”

她的眼里覆盖着薄薄的雾气,她是真的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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