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宁只问了这一句。

姬危年一怔，接着，轻声道，“你的意思是？”

“魇魔界是域外众多界域中，实力相对较低的一界，哪怕是修为最高的高阶魇魔，也只是筑基中期，他实力绝对不止这个数。”

这点，黄若婷在向她陈情时提过。

黄家没进，不是进不来，而是不能进。

这种实力低微的界域，都很难进去，因为人族修士一旦进去，就相当于屠杀，被发现，造成的后果会比想象中恶劣万倍，黄家没有这个胆子。

归元宗能把这些弟子送进来，那也是动用了手段的，起码，和一些强大的界域达成了一致，让对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这只是黄若婷的猜测。

但她并不介意用这些猜测，给傅长宁卖一个好。

“魇魔界……”姬危年声音更轻了。

傅长宁看着他。

其实她有短暂的时刻，想问一下，你真的不知道吗？

姬危年给她的感觉，真的不像一无所知。

这个人，出行能叫事务峰长老护送，元婴所在家族的嫡系子弟为了他，直接上门找茬——现在想来，那可不是虎，是底气，课也不上，长时间不在宗门，行踪神出鬼没，修为却提升得飞快。

论起来，比黄若婷她们神秘多了。

这种人她素来是惹不起躲得起，这次算意外，在祭坛遇见他，其实也很奇怪，她当时为了甩开后边那堆累赘，可是飞出去了六七里，之后带着妖蔓，去收割积分，走的也不是同一个方向。

前前后后，几十里估计都有了，他说他被还没散开的魇魔队伍追杀至重伤，这得怎么跑，才能跑到祭坛那去？

当时傅长宁并未想到这些，后来才察觉到违和，但已经带人上路了，她索性也不去想，反正一次还完就是了。

他不说，她也就不问。

这算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而现在，要打破这种默契吗？

思绪只在刹那，傅长宁选择了放弃。

没必要，没熟到那份上，说穿了撕破脸难看。

“是这样的……”她将黄若婷对她说的，原样照搬说了一遍。

姬危年静静听她说，等她说完，道：“所以你觉得，是有其他界域的人，或者说什么不清楚的魔物，闯了进来？”

傅长宁点头，“只是猜测。”

“而且，他身边，就刚才一直没说话的那个，我怀疑也有问题。”傅长宁道，“那个人我来之前见过，他当时行礼，是左手放在右手上，但刚才，他跟着杭天烈，给大家道谢作揖，虽然不认真吧，但却是右手放在左手上。”

这种是习惯问题，因着不是正式礼节的缘故，一般修士也很少在意，讲礼仪的多注重一点，普通出身的，也就随意拱拱手也就是了。

放在平时，傅长宁不会多想，但在这种关头，却不得不多警惕两分。

“而且，他虽然没说话，但却不是什么也没做。我刚理由找得太随便，杭天烈大概有些被激怒了，那个时候，我察觉到空气中有一道很奇怪的波动。这之后，杭天烈才重新变回笑脸。”

在所有人的注意都在出手阔气，人也大方的杭天烈身上时，她并没有忽略那个隐藏在背后的身影。

波动就是从他那边来的。

这证实了她的猜测。

此外还有一个佐证。

她感受着手腕上，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里的妖蔓。

能让这东西怕成这样的，这两人岂会简单？

妖蔓发现了那两人，那两人自然也发现了它，既然如此，她伪装也没用。

“就当是我怀疑上他好了，这估计也是他们的目的，明面上树一个靶子，把另一个人隐藏起来。”

她观察到的细节，比他想象中要多，也比他想象中更冷静，行事更果决。

姬危年陷入深思，片刻后道。

“那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提及这个，傅长宁也有些迟疑。

“不是杀人，不然刚才就可以动手了，大概，是想跟着混进归元宗？可是我们的手环他们能用吗，还是说，在我们身上留下点什么，又或者，收集更多人，一网打尽？”

“见机行事吧。”

知道的信息太少，基本只能靠猜，傅长宁也有些无奈。

此刻，两人依旧是传音交流，且用了阵法层层隔绝——若那两人修为真的在筑基中期往上，那要窃听灵舟上其他人传音和说话，并不难。

可能现在整个灵舟，对他们都没什么秘密可言。

傅长宁也没有往外透露的意思，瞒不住的，以这两人的实力，真要直接撕破脸，告诉他们，我们都知道了，大概会被恼羞成怒，直接出手，结束比赛。

那就没得玩了。

鬼知道杭天烈给那些人吃的是什么，有没有毒。

“实在不行，再退出去，找长老求助，这是最后的退路。”傅长宁吐了口气。

至于到时候那些吃了水晶玉蹄花，还有金玉葡萄的，就只能再看了，肯定不会所有人都真吃的。

姬危年最后认同了这个方案。

他没说的是，有些事，他的猜测和傅长宁的差不多。

但不同的是，他想的是，顺势而为，被混进来就混进来，真带出去了，归元宗偌大一个宗门，肯定也是有办法解决的。

所以，在杭天烈到处搞事的时候，他只是冷眼旁观。

但现在傅长宁既然要上心，他也非常配合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关心，声音温和又好听。

“好，应该会没事的，别担心。”

-

当天晚上，回到舱中，傅长宁没有第一时间修炼，而是将思路又梳理了一遍。

这次秘境之行，所见所知，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刑法峰选拔而已，她若是不先后遇见姬危年、黄若婷、杭天烈，现在应该是在想办法去收集更多魇气，以试验它能不能修复自己识海的路上，而不是为了这些事一再徘徊。

突然多出来一根邪气四溢的妖蔓已经很让人头疼了，而之后先后到来的一系列变故，更是让人瞠目。

原本这些就算要知道，也该是进入刑法峰后的事，到时候正如黄若婷所说，顶多被派到域外战场历练，斩杀那些魔物，以提升实力，早日筑基。

心大一点，直接当作去了个历练秘境都行。

可现在，显然不能如此了。

还没进刑法峰，就出了这么多幺蛾子，之后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她必须要有一个提前的准备，不能再和之前一样，走到哪算哪儿了。

首先，魇气肯定还是要收集的，修复神识也是要尝试的，这才是她自己的核心任务。

基于这一点，也决定了，她现在能不出去，最好先别出去，不然之后未必再有这样的机会，接触到这么多魇魔。

其次，杭天烈二人的目的，尽量弄清楚。但也不强求，这两人的实力，对眼下的她而言，其实很难参与进去。

她要做的，就是尽量护住自己和身边人，还有，小心妖蔓被盯上。

这东西杀伤力还是很大的，只是现在似乎处于一个幼生期，还没长成，即便如此，也已经能吞噬中阶魇魔了，可以说，相当惊人。

要知道，离它变异，才不过三四天而已。

第三的话……

傅长宁思索了下，其实也就这两点，完成了后，就可以离开了。

但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找一下刘林芳她们。

这两人实力绝对没到金丹，以她猜测，应该在筑基后期到圆满之间，真凑齐了刘林芳、关山越几人，再叫几个帮手，她还真不是治不了他们。

筑基后期当然难杀，但又不是只有正面硬扛这一条路。

思路理清之后，傅长宁就放松多了。

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她看似还能应付得过来，但其实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只能凭借本能，去做、去分析一些事。

但这么被动不是她的行事风格，欠的人情都还完了，接下来，就该由她自己做主了才对。

具体的话……

傅长宁想了想，主动找上了黄若婷。

“继续找魇石？”黄若婷也有些惊讶，“师妹你确定？”

见傅长宁不像在开玩笑，她也认真了起来，“我当然是愿意的，但这事其实还是有一定危险的，之前之所以能拉上那么多人，也是因为动用了人情的缘故，这一点我心里清楚，师妹这边也是如此。”

不是每一个巢穴都能顺顺利利，什么意外也不发生的。

事实上，这次其实如果没有傅长宁提醒，大概率会损失惨重。

“我回去后研究了一下，那些魇魔血腐蚀性确实很重，但并不是毫无价值，我应该可以试着改一改，炼制成一种攻击性的丹药的主材料，给它附加腐蚀的效果。”

傅长宁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我取走母地的魇魔血，师姐取走魇石，这是双赢。”

说着，取出一块玄色令牌，上边写着一个“贰”字，下边是太上老君和他的炼丹炉。

黄若婷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师妹还是二品炼丹师？”

“这样的话，我明白了。”她思索了下，“你让我再想想。”

傅长宁并不担心，这事对黄若婷百利而无一害，她没理由拒绝。

果然，没半个时辰，黄若婷就回来，告诉说，她答应了。

这半个时辰里，她也不是真的在权衡，而是去拉人了，很快，又凑齐了一支八人的队伍。

效率可以说杠杠的。

因为是临时拉的人，这次对于选人上的考量并不多，主要是看实力，拉拢也是许以灵石和宝物为主。

杭天烈二人不出意外地参与了进来。

傅长宁看见他们后，就笑了。

而对灵舟上的人来说，由于傅长宁这想法来得太快，白天才回来，这晚上又要出去，打得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杭天烈二人也是临时混进来的。

他们白天倒是偷听到了一些零碎的聊天内容，但不清楚具体的，这会儿是真的好奇，这些人要做什么。

而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并且，开始为自己的好奇后悔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