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那个女孩模糊了，清冷的声音也不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那声音四面八方把他包裹，周遭的光线灰尘一样散乱，男孩低着头张着嘴，眼眸呆滞，神色昏沉。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女孩轻笑着问，眼神却同鬼魅般幽冷。“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男孩自言自语，像是在问他自己，像是在回忆什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嘴里就不停的重复那一句话，一边重复一边摇头。

就这么持续了许久，忽然间他猛地抬起头。

“我”他面色逐渐狰狞起来，眉头全部紧在一起，死咬着牙关，神色显出极大的委屈，眸子里居然涌出两行晶莹的泪光，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流，“我不记得了”他像是在强忍着什么，可是撑了一会再也撑不住了，泪水猛烈地涌出，带着哭腔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

“我真的不记得了！”

女孩站起身来，拉住男孩，她抛开手里那柄锋利的银剑，伸出手抚去男孩脸上的眼泪，环抱着他，脸靠在他的耳边，能感觉到男孩虚弱的呼吸。

“经南之国，始于国主先阳魁。先阳魁之能，始于乱世之术，史称经南国术。国术之源，源自一人，那人姓花名朴真，不知其从何而来，不知其将往哪去，匆匆一过，辅成一国。”女孩轻轻呢喃，仿佛夏日拂过的晚风，匀暖温存。

她拍拍男孩的背，仿佛在哄一个刚刚从摇篮里惊醒的哭闹的幼婴，“经南国术，混改阴阳，戏蛊人心，乃化虚以真之祖，后世幻术之源。”

“千年已过，国已灭，人已亡，可那乱世之术，经久不断，秽浊里蛰伏，仍静水流深。”

“方才我与你交战时，”女孩顿了一会，眉宇间的柔软忽然止住了，一层阴翳盖住她半张脸，金光低沉的眸子慵懒而冰冷。

“我看到了，经南国术的影子。”

苦离哭声忽地一滞，一股奇异的波动从身旁流动开来，混乱意识之外他好像听到了女孩心脏的跳动声，整个大厅的光影与气流都随着那心脏的跳动而剧烈停滞，然后猛烈地释放，一股无形的恐怖压力瞬间笼罩大厅。

女孩眸子金光盛放，眉心隐约绽出瑰丽而神秘的淡金纹路，鬓发与衣领如风狂舞，身后由无数个细小古老的文字构成的金色丝带流水一样朝苦离包裹而去。那些丝带绕过他的身体，在他身后交织盘旋，一根缠着金色纹路的细长棱刺从丝带结成的花中缓缓探出，尖端正对着苦离心脏的位置。

时间刹那间停滞。

风声，心跳声，轻浮的月光全部定格，刺骨的杀意自女孩眼中一闪而过，那长棱划开苦离的衣服，就欲刺入他的身体。

就在此时，一道利箭般的白芒洞穿大厅，冰冻的空间赫然濒碎。

狂风回流，心跳声剧烈，月光盈跃。

还不等人有所反应，那窄长的白芒瞬间膨胀，一团夺目的白光从女孩身后绽开，仿佛吞没万物的海浪，大厅中的一切事物都被笼罩进那团模糊的光芒之中。

当四周白茫茫一片时，天地又转瞬即黑，汹涌的海浪声与呼啸的风声四面八方回旋，身处其中仿佛踏入一望无际的汹涌的海面。黑云滚滚，一轮明净的圆月从海面升起，圆月中隐约裹着一道紫色的身影。

在那道圆月刚刚探出形时，光还未照射到的阴影里，女孩嘴角微微翘起，金瞳中流露着诡异的神色。她猛然转身，苦离身后的棱刺瞬间消散，下一刻凭空出现在她身前，被她稳稳握在手中，隐约雷鸣，女孩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顷刻间出现在那轮巨大的明月前，双手遥遥举起手中的棱刺，宛如雷暴之势，猛烈地轰击在那轮明月上。

回应雷鸣的是圆月汹涌的光浪，那光交织成近乎实质的海浪，携怒涛卷霜雪的天堑之姿狠狠涌向那道纤细的身影。

雷刺与光浪的交击，在相触那一瞬间就明了了，月光汹涌，却完全阻止不了棱刺的下落，甚至对它下落的速度没有一丁点实质的影响。

长棱刚刺入圆月，裂缝便蛛网般蔓延开来，海浪疯狂涌动，呼啸声愈发尖厉，整轮明月剧烈地抖动，仿佛下一刻就将濒碎。

女孩神色戾厉，就欲再加一分力，忽地一滞。

心不明缘由突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那种感觉就像是猎物在死亡边缘时忽地将心提到嗓子眼，全身本能地止不住地颤栗。她一掌拍碎那轮明月，瞬间转过身来挥舞袖袍，数十道比原先更加尖锐的棱刺顷刻间成形，然后毫不犹豫地向后刺出!

在刺骨长棱刺向的地方，苦离低着头，左腰刀身微翘，右手轻轻抚过刀柄。

寒光一瞬而过。

原先站立的地方已无人影，数十道棱刺全部扑空，甚至在还未抵达那个地方时就已消散。下一刻苦离便出现在周子鲸的身前，背对着女孩，右手倾侧着黑身金纹的长刀，眸子里的血雾鲜花一样绽放，摄人的冷漠游荡在大厅。

回应那层血雾的是另一抹惊人的红晕，女孩站立的地方闪过一道血光，她的左肩延向臂膀处，令人心惊的红口撕裂开来，血液喷涌而出，瞬间沾湿袖子，雪白的脖颈和金黄头发的末端同样染上了血红。

她茫然地站立着，颤抖着侧过头想看看那道伤口，还没等转过头，眉间的纹路刹那间消散，瞳孔里流淌的金光陡然干涸，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扑通”一声倒了下来。

那原本充满血色的嘴唇迅速变得苍白，身体躺在满是破碎残渣和沟壑的地板上，持续着虚弱的呼吸声，俨然和刚刚那个手握棱刺的凶猛身影形同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