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新，也是郑开想见的人之一。

下午三点。

一家茶楼。

任新上了年纪了，喝不惯年轻人喝的咖啡，所以预定的地方是偏传统的茶楼。

见到任新的那一刻，郑开才发现，任新不光是声音变得苍老沧桑了很多，连样貌和精气神也变得暮气了很多，郑开有些意外，其实他和任新也才半年时间没见而已，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任新笑着让郑开坐下，眼神中满是怅惋：“孩子，在派出所工作的顺利吗？”

郑开没有马上回答，看着任新，郑开居然变成了小时候那个内向语塞的自己，面对关心自己的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老爷子，我一切都好。”

其实，并不好。

郑开过得很焦虑。

但他不能说。

任新算是真心实意关心郑开的人之一，尤其是看到任新现在的状态，郑开更加不能说实话了。

没想到，

任新浑浊的眼中出现一丝清明：“当着我的面，别说那些虚的。”

郑开洒然一笑。

人老成精。

郑开这点小心思，骗不过任新。

“老爷子，今天我参加完了裘生的葬礼，发生了太多不可控的事情了，我也不想和智网科技扯上关系，但我越是不想，现实越是朝着那个方向发展。”

“我成为了太多人眼中的障碍，他们想要除掉我，也许明天您就见不到我了。”

郑开第一次这么痛快的说心里话。

任新看着郑开。

任新很清楚。

郑开说这些，并不是在责怪他当初拉郑开进派出所，即便郑开没有进入派出所工作，后面事情的发展也不会出现太大的偏离，因为王强已经把按摩椅送到了郑开的家里。

那台按摩椅，就是一切的起点。

或者，

说的更早一点。

王强从南海市来到智安市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不再受郑开的控制了。

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

郑开现在需要的不是任新的自我责备，他需要的是任新的心理辅导，任新站起身来，亲自给郑开倒了一杯茶，见状，郑开急忙站起身来，双手捧着茶杯。

任新摆了摆手，让郑开坐下：“孩子，我在你很小的时候，见过你。”

“当时的你只有四五岁大，腼腆的很，见到人也不敢说话，只是一个人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服，但我却很喜欢你这个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任新问道。

郑开摇了摇头。

小时候的事情，不记得了。

郑开本以为自己吸收了小时候的记忆，那小时候发生的一切都会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中，但其实并不是，他的大脑中只是多了很多和幼儿园有关系的记忆而已。

这些记忆里，不包括任新。

“因为我问了你一个问题。”

“我当时摸着你的头，坐在你身边，问你，将来长大了是想当好人还是想当坏人？”

“你抬起头用稚嫩的眼神看着我，问我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我解释完之后，你的回答是想当好人。”

“因为你觉得当好人，会交到很多很多的朋友，你不想再一个人孤单下去了。”

任新回想起来，脸上都是欣慰的笑容。

忽然间，

郑开想到一件事。

在郑开的记忆中，歌者同样问过郑开这个问题，而那个时候，小时候的郑开在诡物世界里，而给歌者的回答是他想当一个坏人，因为坏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需要考虑太多。

同样的问题。

不同的人询问。

郑开给了不一样的回答。

“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交到满意的朋友了吗？”闻言，郑开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虽然这些年交到的朋友不多，但有那么几个朋友对郑开非常重要。

“你交到了朋友，你想要当好人的意义也就还在，我们管不了别人的好坏，那些想要找你麻烦，甚至是想要杀了你的人，其实都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

“从我们选择当好人的时候，就已经和这些人站在对立面了。”

任新指了指自己：“别看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其实有好几次都差点死了，每次死里逃生之后我都会问自己，当警察真的值得吗？每天把命提在裤腰带上，说松就松了。”

郑开看到了。

任新胳膊上有刀伤，他的腹部有子弹伤口，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并没有要了任新的命，同样也没有吓退任新当警察的决心。

“其实当警察很无奈的，我们管不了那些所谓的坏人干坏事，因为坏人太多了，往往都是坏人干坏事之后，我们警察才会开始行动，但孩子，这个世界能少得了警察和好人吗？”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

“所以我们这些当警察的，当好人的，才会变成坏人眼中的麻烦和障碍。”

任新知道郑开很焦虑，很迷茫，但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不顺利的时候，焦虑迷茫就会让你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像郑开这样的人，缺的不是开导的人，他缺的是说服自己的理由。

郑开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茶叶，轻声问道：“老爷子，你后悔过吗？”

任新笑着摇头：“人生哪有不后悔的！只要是个人都会后悔，因为某个人，因为某件事，又或者因为某段经历。但你后悔的时间不要太长，往后看的太久，会耽误你往前走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