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然想了很多。

他以全新的身份闯入这个时空，要如何生活？继续扮演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还是放弃新的身份，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

他想不出一个周全的答案，因为他不是苏念卿，但又不得不借住于他的身体。

经过昨晚的事情，程浩然能够感受到，苏念卿的记忆正在逐渐复苏。虽然速度很慢、范围也有限，但从理论上说，得到苏念卿的全部记忆，对他来说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记忆恢复了又如何呢？占据一个人的身体，得到他全部的记忆，就能够并且应该成为这个人么？

程浩然满脑子都是大写的non。

但如果他彻底放弃苏念卿的身份，就会出现新的问题。他的身体是苏念卿的，不论他如何努力，也摆脱不了苏念卿的影子。只要他还在这个人的身体里，就永远也不能以程浩然自居，只能顶着宿主的姓名做一个形式上的冒牌货。

那……投奔这个时空的自己，靠谱么？

思考片刻，程浩然决定打消这个主意。因为他并不认识苏念卿，也从未结识过声称是未来自己的陌生人。这说明在正常的时空逻辑中，他与这个时空的自己是不存在交集的，如果贸然建立联系，很可能改变时间线的发展，产生可怕的蝴蝶效应。

自己已经是这样的结局，程浩然不怕蝴蝶效应。但他不希望周边的其他人为自己的草率与自私买单，这对他们来说不公平。

叮铃铃铃！

吵闹的蜂鸣声吓了程浩然一跳，他手忙脚乱地按下闹钟，下意识地瞧了瞧卧室的门，确认陆淼还在熟睡后才舒了口气。他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套上外套，到附近的市场买早餐。回来时，发现陆淼还在房间里，不免有些担心。

“陆淼，起床了么？”他轻叩卧室的门，试探着问里面的人，见无人答复，又补充道，“吃早饭了，我刚到下面买的。”

卧室里传来陆淼的声音。她简单回应了一下程浩然，几分钟后便趿拉着拖鞋出来了。程浩然以为她会哀伤到不愿打理自己，但除了面色憔悴之外，陆淼看起来与平日里差异并不大。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着也一如既往的工整干净，细嗅还能闻到一缕淡淡的薰衣草香。

程浩然暗暗侧目，回到茶几边，递给她一副碗筷，礼貌地笑道：“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吃的，我都买了一些。”

“谢谢啊。”陆淼坐下来，也笑道。

“我记得苏念卿在哪里住，一会我就搬回学校里。你不用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神情中的疲惫与刻意刺得程浩然脸痒痒的，只能用倒水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为了让她能够轻松一点，他特意佯装成随口的样子。

陆淼并未立刻回应。

程浩然有些紧张，悄悄用余光瞥她，发现她咀嚼的动作明显变缓，看起来正在思考。虽然表面平静，但他的内心早已焦灼如炙。他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刚欲喝下，就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说：“要不，你就住在这里吧。”

嗯？！

此话一出，程浩然差点变成人体喷雾器。他的眼睛瞪得浑圆，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吞下口中的水。液体与空气柱在他的软腭处摩擦出响亮的“咕噜”声。他的膈肌活动也因此发生短暂的紊乱，一声尖利的鸣叫脱口而出，声音之细锐让他觉着自己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陆淼早知道他会如此反应，不急不恼，认真地向他解释道：“你不是苏念卿，这样暴露在他的生活环境中会露馅的。到时候不但会给你自己添乱，也会给我惹麻烦。要是苏念卿的记忆可以恢复，你不妨稍缓一下，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一些。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她的话让程浩然渐渐恢复了理智。他放下水杯，斟酌片刻，点点头。这应该是现阶段最妥当的解决方案了，既能减少他的曝光，也能给他充分的过渡时间。

“房间里的便利贴你有时间就看看，有一些是我写的，有一些是苏念卿写的，里面是我们的一些生活习惯。请你尊重我们。”陆淼继续说，顺手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上的油渍，叠好放到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