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我听了一遍你们的自我介绍，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台下学生皆笑。

“我来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你们听一听，我说的法语与你们的有什么不同。”

话音刚落，一串清润的法语音符便如山间泉眼般倾泻而出，在略显拥挤的小教室里缓缓流淌。在座的学生们都听得入了迷，仿佛眼前这名笔挺而儒雅的长者不是他们的老师，而是来自伊甸园的神官。

一分钟的自我介绍结束，教室里静默片刻，尔后，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各位同学听出哪里不同了么？”

“您发音比我们标准，比我们流利。”一个学生说。

陈老师温和地笑了笑，摇摇头。

“您的语速比我们慢。”又有学生说。

陈老师还是摇摇头。

“您的用词比我们丰富，比我们高级。”

“那是你们的写作老师负责的事情，我只是个教口语的。”他笑道，复摇摇头，揭晓了答案，“孩子们，你们的发音已经很标准了，但是还不够温柔。”

“不够温柔？”学生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陈老师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语言文字不分高低贵贱。每一种语言都承载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文化属性。相反，语言也会潜移默化的影响它的使用者。你们初闻法语，八成会觉得它哼哼唧唧，不好听。但是我要提醒各位，这就是法语的特点，它天然具有一种柔和的气质。”

“各位学习法语，切勿只学习法语，要体会它背后的柔和与深情。我虽然是各位的口语老师，但比起让各位说出一口流利的法语，我最希望的是让你们在走出这间教室、走出这所学校的时候，能够像你们口中的音符一样，对这世界温柔以待。”

——对这世界温柔以待。

呵……怎么忽然想起这么久远的事情。

程浩然笑着锤了锤自己的头，又望了望讲台上的人，终于下定决心，转身前往电梯间。刚迈出一步，便听到教室里一阵骚动。他立刻回身来看，竟发现最后一排的位置旁多了一小撮人群，陈老师也在里面。

他推开后门，进入教室，发现人群的中间，一个梳着披肩长发的女生正低着头与一个趴在桌上的女生说话，这名女生竟是陆淼。

“淼淼？淼淼？”披肩发女生一边拍她的肩，一边唤着她的名字。

陆淼的反应很弱，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陈老师说：“这孩子是怎么了？是不是我的课太早了，来不及吃饭，低血糖了？快，给校医院打电话。”

一听到给校医院打电话，陆淼挣扎着坐起来，摇头对他说：“不用，老师，我就是有点头晕，想请个假。”

“准了，准了。孩子，我叫一个人陪你到校医院看看，这么小的年纪头晕也得弄清楚原因。”

程浩然拨开人群，来到陆淼跟前蹲下来，对陈老师说：“老师，我来吧。”

见到他，披肩发女生显得很惊讶，旋即向陈老师解释道：“老师，他是她男朋友。”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陈老师点点头：“好好好，正好男朋友在，你赶快带她到校医院瞧瞧，我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有什么问题联系我。”

程浩然笑了笑：“老师，我知道您的联系方式。”

陈老师稍显愕然。程浩然转头，轻声对陆淼说：“陆淼，是我，你把手搭到我的肩膀上吧。”

陆淼伸出手，但并未放到他的肩膀上，而是搭到了椅子的侧面，借着扶手的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程浩然被吓了一跳，见她一副摇摇欲坠的颓态，赶紧扶住她的胳膊。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嘈杂。

陆淼在程浩然与披肩发女生的共同搀扶下踏出教室的大门。刚到电梯间，便软塌塌地靠在披肩发女生的身上。

“淼淼，淼淼。”她叫道。

陆淼摇摇头：“你别吵吵，就不能安静点。”

披肩发女生看了程浩然一眼，眼神极为复杂，但什么都未说。

程浩然注意到了她眼中的微妙，但无暇理会。他用很小的声音对陆淼说：“陆淼，要不我背你吧。”

陆淼还未说话，披肩发女生先发了言：“这还用请示？我要是你，扛着就上校医院。女朋友都这样了，装什么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