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然沉思片刻，回答曰：“我是在第一次头痛之后开始恢复记忆，这之后每一次头痛都会伴随着大量记忆复苏，都是关于我与你的。那些画面就像电影一样飞快闪现，有的我甚至来不及看清。
但平日里的恢复速度很慢，基本只限于一些个人日常，所以感觉不明显。如果我能想起来，你提到，或者是小泽他们提到的时候，我会有共鸣。”
“也就是说，你能认识小泽他们，是因为你恢复的记忆里包括了一些与他们在一起的日常？”
“其实我不认识他们。我只是知道他们的名字，记得他们的脸，其他的事情我也想不起来什么……
可能是因为记忆的恢复需要引线，就像你的眼泪。但是他们的引线是什么，我还不知道。我之前翻过手机相册，但是看到那些合影的时候，我并无什么特殊的感觉。而且，现在就算是看到你的眼泪，我也不会头痛了，想必要找回那些失落的往昔，还需要探索其他的方法。”
“你……那么执着于记忆么？那些对你来说不都是未来么？如果你现在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不怕一不小心改变时间线的发展么？”
陆淼的话让程浩然再度陷入沉思。的确，如果他真的知道所有的事情，再穿越到下一个时空时，恐怕很难保证时间线的统一。如此产生的蝴蝶效应就会导致时间线被迫重构，万一打乱了原有的时空平衡，很可能伤害到陆淼与小泽他们。
记忆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记忆中的人不是都在身边么？那些温柔善良的人，都是他曾经介意之人啊。有他们在，记不记得起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他真的还能融入他们么？相比于他们，他落后的已经太多了。有谁能像陆淼一样对他抱以如此大的宽容呢？
“程浩然？”陆淼忽然叫他，温润的声线让他恍然回神。
“嗯？”
“回卧室来住吧。”她细语，声音绵绵软软，像是在提议，又像是在请求。
程浩然脸红了。他悄悄吞了口唾沫，还未仔细考虑，嘴巴就不受控制地答应了下来。
陆淼颔首笑了笑，这才想起自己要问的问题：“你既然想不起来，为什么不问问我原因啊？”
“既然你之前已经和我沟通过这个问题，说明你肯定有充分的理由来说服我。那我也就不需要再质疑你一次了。虽然……从我现在的立场来看，你的行为多少有点不太理智。”
“你就不想听我再解释一遍？”
程浩然笑了：“不用了，我相信你。这件事情，你不会临时决定的。能够支持你放弃新闻学保研，说明你心中肯定有比它还要重要的东西。如果我二话不说就要你重新解释一遍，反而是对你内心追求的否定。已经五月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你泼冷水。”
他说着，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掌间：“想做什么就做吧，记得要坚持。”
“程浩然……”
“是不是我不问，你失望了？”
陆淼摇摇头。
程浩然抚了抚她的头发，起身要到浴室洗澡。站起来的时候，陆淼拥住了他。
“你……你记得你是什么时候穿到下一个时空的么，或者是因为什么？”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但仿佛还有一些异样的情感掺杂其中。
程浩然摇摇头：“这些对我来说是未来。”
“可是从客观时间线上，这些都是过去，应该会找到线索的对吧？”
“找到线索，也不能避免。如果我不回到前一个时空，这次穿越的时空起点就不会出现。”
“什么也做不了么……”
程浩然未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回答什么。
“如果你后悔了，我可以随时搬回学校里。”他说。
听到他的话，陆淼的眼波黯淡了几分，失望在她的脸上如潮汐般展开。顿了顿，她悄悄地擦擦眼眶，凑到他的面前，几乎是呢喃着对他说：“不后悔，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的。”
望着陆淼明亮的眸子，程浩然的胸口仿佛被人猛地一击。
真的不能改变什么么……
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奈与自责，除此之外，一种别样的冲动在他的潜意识里不断滋生。
她的唇就暴露在他的面前，柔软得像一颗棉花糖，隐约散发着草莓似的甜美气息——是他搬回学校前落在茶几上的口香糖味。
恍然间，他像回到了面馆里的生日会上，耳畔响起罗子凡等人嬉皮笑脸的起哄声。
——冲上去啊，苏老板！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好像每一个细胞里都燃起了一团火，正通过他的线粒体源源不断地释放着热能。现在这般情状，正如当时处境，那颗又大又红的草莓，于他不过一个挺身的距离。
“你……你怎么了？怎么眼睛里都是血丝？不会是过敏症状吧？”
“是。”
“啊？罗子凡他们给你吃了什么？这个要记下来，以后得想着躲掉。”
“躲不掉。”
“那你又是什么过敏了？我可是用小本子把你所有的过敏源都记了下来，你不要说我对你不负责任。”
“你。”
“我什么？”
“我对你过敏了。”
陆淼的手定在半空，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根。
程浩然抿抿嘴唇，向前探了探身子，陆淼则顺势向后缩了缩。
潮湿的空气中忽然多了几分粘腻，窗外的雨脚声也越来越显得嘈杂。
“对了……你想不想吃小吃？我之前买了好多糖炒栗子，放到冰箱里了。”程浩然忽然笑道。
“你怎么不早说？”听到“糖炒栗子”，陆淼的眼睛射出一道光来。
“我给你拿。”程浩然跑到厨房打开冰箱，“我还顺便买了抹茶粉，想蒸一点抹茶糕吃。我之前给你做过么？”
“抹茶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程浩然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中：“啊……那应该做得不太好吃。”
“你为什么会想到抹茶糕啊？之前在法国吃过？”
“的确是在法国吃的，”程浩然关上冰箱门，“但不是法国菜。我当时跟吴老师合租，是他做给我吃的。我求他好久才教我呢，但听你这么说，我学得好像一般。”
“想试就试试呗，”陆淼饶有兴趣，“理论是理论，实践起来总会不太一样的，有点小的误差也正常。”
程浩然把糖炒栗子放到茶几上，手里拿着抹茶粉，看了好久，才缓缓地说：“那就简单试一下？”
“你不会要现在试吧？”
“对啊，”程浩然站起来，笑对她说，“抹茶糕的馅料很复杂，又是冰口味，想吃就要提前一天开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