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衰兰送道咸阳客(1 / 2)

天边的云黑压压的,虽是正午,天却是暗的。

书颜暗忖,一路来都是黄澄澄的日头,如今已然能望见燕京的城门了,天倒暗了,怪得很。

书颜扬起马鞭,身下的宝马喘着粗气,大步地跑在队伍的最前头,书颜率先到达了燕京的城门口。守城的侍卫远远就望见一对人马举着周字旗浩浩荡荡地从远处而来,便猜到了是公主从天京回来了,已早早派了人回燕王宫报信。

“韩叔!”书颜进城后便径直回了燕王宫,燕王宫的管家,韩启早已听见了城门守护的信,早早等在了外头。书颜一见韩启,便高兴地叫道。

“公主回来了?!”韩叔笑着迎道。

这韩启是打小伺候燕王的仆人,虽说是仆人,却也是同燕王一起上过战场的,情同兄弟。只因前十年断了条腿了才不得不退居燕王宫,成了燕王宫的管家。曾经管理军中大小事宜,如今管理燕王宫的事。也算是看着书颜长大的,书颜平日管韩启叫韩叔。韩启拄着自己的假腿微微一躯,恭敬道,“奴才参见公主。”

“韩叔不必多礼。”书颜从马上跳下,笑道,“许久不见韩叔了!”

韩启伸手去牵书颜的马绳,而后细细打量着书颜,颔首笑道,“公主又高了。”复而又道,“这么久不回来,奴才还以为公主要留在天京了呢!王爷可想公主呢!”

书颜听后微微浅笑,道,“父王可是在燕北?”

韩启将书颜迎进来,笑道,“公主可是糊涂了,五月廿三是王妃祭日,王爷自然要去燕然给王妃上香的。”

“可不是嘛?一路北上,都昏了头了!”书颜一惊,笑道。这几日的赶路,倒让她忘了燕王妃祭日这等大事。

燕王妃是燕王的正妻,早年和书颜生母双双殒命燕然。燕王和妻子伉俪情深,故而每年祭日燕王都会回燕然祭奠,这对燕王来说是头等大事。书颜暗想不好,差点误了大事,惹父王生气。书颜回头示意秦镇,秦镇指挥着众人将物资卸下,交给从燕王宫出来的仆役,同时搀扶下书颜的两个宫女,白芷和青葙。

“哎呀,我的颜儿可总算回来了!”一个红色的身影从游廊中窜出,一下子将书颜抱在了怀中。书颜的保姆,赖妈妈怜爱地抱着书颜,不肯放手。赖妈妈道,“妈妈一听说你到城门口了,便立马出来了!”

“赖妈妈!”书颜叫道。书颜明白赖妈妈的热情,对赖妈妈来说,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书颜回来了,自然是高兴的。

当年燕然叛乱,书颜的母亲丢下了才出生的女儿,追随燕王妃一同作战赴死,而这个赖妈妈,把书颜装在了一个食盒里佯装成难民偷偷带出燕然城的。

“哎哟!”赖妈妈叹道,“妈妈还以为颜儿不肯回来了,要留在天京嫁人了呢!妈妈正准备收拾东西去天京了呢!”

“赖妈妈瞎说甚么呀?!”书颜一听便脸红道,立刻扯开话题道,“我给妈妈带了好东西!白芷,青葙,把东西都拿出来吧!还有韩叔的!”

白芷和青葙答应一声便从身后的仆从手中接过了两个宝盒,呈在书颜的面前。

书颜拉着赖妈妈的手道,“这两个盒子里头的是给妈妈和韩叔的。”书颜打开其中一个道,“这里头是两批绣花莲宫锦,是母后赏我的,我就把它们献给妈妈了!还有几个金玉镯子并几串玛瑙珍珠,都给妈妈了!”

“这么多东西呐!我可要不得!”赖妈妈听完后吃惊地推脱道。

“不多不多!”书颜道,“妈妈从小养我长大,这些东西一点都不多!”书颜怕赖妈妈再推脱便直接把箱子交给了赖妈妈身后的宫人,又立刻打开了另一个箱子,对韩启道,“韩叔的我总想不通要给甚么,便把我在天京寻到的这把玄铁寒剑给韩叔吧!”

韩启比赖妈妈爽快,也不推脱,直接接过宝剑,细看一番,笑得合不拢嘴,道,“公主好眼光,确实是好剑!奴才就谢公主赏赐了!”

“韩叔不必谢!”书颜道,又拉着白芷和青葙对赖妈妈道,“妈妈,她们是白芷和青葙,是太后赏我的两个宫女,以后她们就跟着我了!”

“好好,都是俊俏的模样。”赖妈妈细细打量这两个新来的姑娘,她们都穿着同样的素色衣服,相同的发饰,低眉垂目地浅笑着。赖妈妈对着白芷和青葙和蔼笑道,“我这就差人在公主的屋子旁收拾出一件干净屋子,请二位姑娘住下。”语罢后又忧心道,“公主是男孩的性子,好伺候。就是有一点,跟着公主,可万一公主去了关外,你们两个难道也跟着去吗?”

“关外刀枪无眼的,她们自然不能去!”书颜道。

“奴婢们是太后赏赐给公主的,”白芷和青葙屈膝道,“无论生死都愿意追随公主!”

“好!”赖妈妈听后笑道,“放心。关外也只让你们在军营里头。”

书颜在众人的簇拥下踱过燕王宫正殿,穿过花园,回到自己的流萤殿,经过燕王住处的时候,只觉得有点隐隐的不对,变驻足下来贪看了会儿。

“大半年没回来,怎么院子里变了?”书颜看了许久才发现问题,便问道。

“哎,还不是王爷啊!”赖妈妈笑道,现下韩启不在。他虽是燕王宫管家,但毕竟是男子,不到特殊时刻绝不过花园。“把自己卧房前的海棠全挪了,种了一棵木棉。”

“我说呢,怎么空荡荡的!”书颜听后恍然大悟道,细细的木棉高高的,许是新栽的缘故,还没长出几片叶子,光秃秃又孤零零的。书颜道,“好看是好看,就是细了些,得再等几年呢!”

“王爷也是这么说的。”赖妈妈道。

“天底下的奇事真多,父王一向不在意这些个花鸟鱼虫的,怎么如今突然花心思了?”书颜奇怪道,毕竟那些海棠是燕王妃生前种的,燕王一直对它们爱怜不已。

“海棠呢?”书颜问道。

“全挪去后花园了,那里头地暖,对海棠也好。”赖妈妈的目光从木棉落到书颜身上,笑道,“王爷再怎么变,对已故王妃的情却是不变的。公主今年可要去祭奠王妃?不去也是可以的,毕竟公主才刚回来,一路劳累,想来王爷也是可以体恤的。”

“妈妈怜惜我我理解,可这样确实在不妥。”书颜道,“嫡母的祭日我怎能不去?若是我还在天京就没办法了,可如今回来了,不去燕然祭奠,恐遭人耻笑非议,父王也会不高兴的。”

“刚回来就要走,妈妈实在是舍不得公主。”赖妈妈突然泪如雨下,道。

“颜儿不是小孩了,妈妈不必舍不得。”书颜安慰道,抬眼望向木棉,木棉上空的乌云仿佛是被一把利刃劈开一般,青白色的光冲破云层照耀下来。

“妈妈亲自去小厨房做些公主爱吃的吃食,带上可好?”赖妈妈道。

“妈妈做的我都爱吃!”书颜挽着了赖妈妈的胳膊笑道。

盛夏的明湖,湛蓝的湖水同无垠的碧宇相连一线,偶尔清风吹来,掀起了万顷的碧波。靠近湖岸的地方长着许多荷叶,新绿的生命迎风而举,金色的阳光下,已有了些许桃红的花蕾。

太后坐在湖心小筑中,眼前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子一身戎装,正在恭敬地向她行礼,道,“末将舒显参见太后,皇后,愿皇上太后长乐未央!”

“哥哥不必多礼,现下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太后亲自扶起行礼的人,笑盈盈道。

“礼不可废。”舒显起身笑道。

“哥哥辛苦了,边关的烈日冷月都把哥哥弄憔悴了。”太后的目光落在舒显黑瘦的身躯上,心疼道。

“不敢说辛苦。”舒显道,“末将得天恩有幸回京述职,朝将军和将士们还在边关,不敢说辛苦,更不敢邀功。”

“舅舅,朕结婚了!”承景迫不及待地拉着绾心的手上前向舒显乐道。

舒显的目光越过一脸高兴的承景,凝落在他身后的绾心身上。眼前的女子低眉顺目,却身着百鸟朝凤服,头戴九色朝阳八宝钗,眉心一点牡丹钿,面若春花,身如细柳。舒显道,“末将听说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绾心,来。”承景拉着绾心上前一步道。

绾心抬头见了舒显一面,舒显一脸的冰霜。绾心立刻又低下头不言语,舒显脸色冷峻,头上青筋跳动,沉吟道,“这位便是皇后?”

“哥哥。”太后一见大事不好,便上前柔声安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舒显的思绪回到当年,眼中含着泪光,冷冷道,“末将这条命是愍帝当年力保的,舒家的人没能保下来是他们福薄。”沉吟片刻,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又继续道,“愍帝大恩,末将不敢忘,愍帝之子是皇上,那愍帝儿媳就是皇后。末将舒显参见皇后,愿皇后身体安康,长乐未央!”

“将军快快请起。”绾心听完舒显的一番话,才终于敢抬起头来,示意身边的宫女扶起舒显,柔声道,“太后说了,现在都是自家人,没有君臣。”

“无礼何以立?”舒显却反问道。

“这是蓁儿?”太后见殿内的气氛有点僵硬,便转头向舒显一旁的男孩笑道。

那男孩不多三尺五六寸的个子,和舒显一样黑黑瘦瘦的,衣服穿的倒好看,崭新的兰草连襟长衫,但衣服明显长了,后头的衣摆都有些拖地了。男孩很懂事,见太后看着自己,便躬身道,“蓁儿参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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