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诡异的画像,郊外的姑娘(1 / 1)

大明青娥录 莫临安 6193 字 11个月前

因为伤口处流了不少血,商清卓一时觉得有些口渴,就倒了一碗水坐在床上,一边慢慢喝一边听于辰安和王恩这哥俩唠嗑——“听说男道士被称作乾道,女道士被称作坤道,哎,那你们说不男不女的道士是不是该叫乾坤道?”于辰安坐在床上好奇的问着王恩和商清卓两人,商清卓听到于大才子这番推论差点把手里端着的那碗水泼出去。王恩却是缓缓摇了摇食指,眯着眼睛不紧不慢的回答:“这就是你见识少了,我爹在我还小的时候就跟我说在大明西南方有个暹罗国,他们国家有很多这种不男不女的人,这个国家管这些不男不女的人都叫‘人妖’,所以啊,不男不女的道士那应该叫‘妖道’。”“噗!”商清卓这次连刚喝下去的水都喷出来了

没错,商清卓和“黑白无常”这对活宝住同一间屋子,万宁儿、万贞儿和曹思思师姐住一间,万通则和糜玉龙学长住一间。商清卓一进屋子就问于辰安、王恩这哥俩明明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咋还一点伤都没有受,在哥俩绘声绘色的演示一番他俩是如何在后堂靠着几袋豆子和一根大柴火就把七八个强盗打得人仰马翻,最后一把火给这伙强盗通通烧死的。商清卓在佩服之余也觉得这俩论折腾能力不下于万宁儿那丫头,好在他俩不像万宁儿那样折腾自己,估计以后和他俩住一间屋子是不会无聊了。因为商清卓和万宁儿、万通这三人身上多多少少带点伤,静柳道长还特意带来一些水果看望三人,并嘱咐他们仨安心养伤,让剩下三个没受伤的明天就可以去习武,至于拜师仪式嘛,往后推一推,等他们三个伤好了到时候六个人一齐进行拜师仪式也不迟。万宁儿的伤好得最快,毕竟几乎都是瘀伤,擦了膏药后没多久就活蹦乱跳的出门想看看这灵济观的全貌。

万贞儿对于灵济观的第一印象就是小,和万宁儿预料中的不同,享誉山东的灵济观论名声恐怕只在武当、少林、华山、峨眉这几个天下闻名的大帮派之下,可论规模灵济观的着实小的可怜,世人传言武当派有九宫八观、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岩庙、三十九桥、十二亭,少林寺单是知名的景观就有四十多处。可灵济观除了存放武功秘籍的四象房,门上刻有乾坤卦用于区分男女的弟子房,用于祭祀三清的神烛房,存放兵器和杂物的器物房和年糕师傅负责的医药房、伙房之外,就只有守一殿和殿前的练武场了,此外再没有其它的建筑。哪怕算上灵济观经营的灵济客栈也没多大,弟子房总共只有不到二十间,也就是说全道观不过六十人,很难想象灵济观只靠着这么点弟子就能有如此知名度,要知道武当、少林两派各有弟子五千余人;华山、峨眉各有弟子三千余人;丐帮前几年原本一度只有不到两千人,可自打正统朝以来竟有了有弟子七千余人;由江南渔民和商人共同组成的东海城更是有一万多人。万宁儿一边感慨一边心里暗自揣摩——“恐怕是因为静柳道长不让灵济观弟子收百姓的香火钱,弟子们既要靠经营客栈过日子,又要外出行侠仗义,还随时有可能被阮云亮那种家伙带人前来报复,这才使得灵济观尽管口碑极好却没什么人愿意来拜师吧。”

万宁儿就这样边走边想,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夜晚,万宁儿最后停在了守一殿门口,万宁儿抬头一看这大殿的名字差点笑出来,“守一殿,哈哈,读起来和寿衣店一模一样,这么不吉利,真不知道静柳道长是怎么想的。”万宁儿一边捂着嘴偷笑一边迈入大殿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刚一进入大殿万宁儿就看到在大殿正中央挂着一张很大的画,只是在夜晚光线太暗,看得并不清楚。万宁儿三步并作两步走,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这幅画,这幅画的内容应该是后羿射日,画中那名男子紧握着弓箭站在悬崖上,悬崖下面是阵阵惊涛,远处的金乌们飞在破涛汹涌的大海上,一支箭已经对准金乌群射去,但男子强健的手臂依旧青筋迸起,像是准备再射一箭,比较奇怪的是这幅画中的第一支箭末尾的翎羽像是被惊天的海浪卷住从而转变了方向,却正好让箭头对准了中间那只最大的金乌。万宁儿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自己看到这幅画中的金乌和那支翎羽被海水卷住的箭就好像有所收获,可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因为每当自己快要看明白的时候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视野偏移到后羿的身上,而这幅画中的后羿一旦看到他就会没来由的头晕,万宁儿一口气试了好几次,可每一次都没法控制自己的视野,不自觉的就看向后羿,然后就是头晕眼花,最后万宁儿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一种极致的异样感让她不自觉用手指紧按太阳穴弯腰放低重心。“呼呼这幅画很诡异。”万宁儿自言自语道。

这几天商清卓很无聊,不是因为别的,这几天“黑白无常”这俩换上灵济观弟子的衣服后就跑到师父那习武去了,自己虽说也领到了弟子服却一直躺在床上静养,他又是个坐不住的性格,要不是担心伤口他很不得把身上的纱布都扯下来,然后到外面好好逛一圈。不过今天商清卓觉得自己的腿伤好了不少,下床试着走了两步已经好多了,就是还有点若有若无的疼痛感,像是被鞭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商清卓今天准备出道观逛逛,虽说不至于有什么危险还是把雁翎刀带在身边以防万一。

商清卓换上天青色的男弟子袍服,一路摸到道观门口,门口的两个弟子认得他是前两天被糜师兄带来的新弟子,也就没有阻拦,任他走了出去。

“啊,还是外边舒坦。”商清卓蹲在城外池塘边的草地上,好好的伸了个懒腰后躺了下来,初夏的太阳虽说酷烈,但池塘边树木阴影下的草地却仿佛还在春天那般怡人,商清卓一时竟有些困倦,轻风吹过,翠绿润如酥的草叶像是一只只小手抓着商清卓的后颈给他瘙痒,风被树枝截断后又再次汇聚吹在商清卓的身上,凉爽之余却还多了几分树叶的香气,商清卓终于忍不住,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商清卓突然感觉脸上有些痒痒的,似乎是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商清卓伸手摸了摸,那东西却一下子不见了,商清卓转了个身想要继续睡,却又传来了毛茸茸的触感,这次商清卓一把抓住了那个东西,猛地睁开眼起身跪坐,想看看是谁在恶作剧,刚刚睡醒睁眼有些看不清,商清卓用受伤的那只手上包扎的纱布擦了擦眼睛,发现自己抓住的好像是一根狗尾巴草,顺着狗尾巴草一点点往前看是一只如羊脂玉般白嫩的手,不用抬头,他大概明白是谁在恶作剧了。“哎呦,万宁儿,你就当可怜我这个伤员,让我好好睡一觉。”商清卓一边说话一边抬头看向来人,可当他抬头的时候却看到一张美丽却陌生的面孔,眼前的女子上身穿一身罩着素纱的丝绸交领,下身是一件绣纹马面裙,脚蹬一双白靴,如瀑般的头发除了插着花钿外并无其它多余的头饰,娇小的面庞像是精雕细琢的玉石一般精致,就是那原本白如霜的面皮如今一脸的羞赧,还有着一丝被抓个现行的慌张。商清卓抬头看看她,姑娘有些害羞的低了低头,商清卓再低头看看她手里抓着的那根狗尾巴草,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商清卓嘴角微微一上扬,温柔的对着眼前这位姑娘笑了笑,对她招了招手,然后

“哎呦!”姑娘捂着脑袋上的包泪汪汪的看着他,“为什么打我的头?”“该我先问问你为什么要打扰我睡觉吧!”商清卓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问道。那姑娘气的直跺脚,“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大活人,浑身上下缠着带血的纱布躺在郊外怎么看都很不对劲的好吧!我刚刚是想看看你伤势怎么样,是不是还活着,结果你却打我的头!真是好心没好报。”那姑娘说完双手拽着衣服上的素纱挡住脸后背过身蹲坐在地上,一头秀发也随着她的动作飘散开来披在她的肩上,只给商清卓留下一个漂亮的背影。

额,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是自己的不对了。商清卓刚想起身给姑娘行个抱拳礼,结果起身到一半就觉得右手传来阵痛,确切来说是又痒又痛,忍不住小声“啊”了一声跪坐在地。那姑娘听到商清卓那一声惨叫连忙回过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就看到商清卓给自己跪下了不知道为什么那姑娘的脸色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奥——!原来是这么回事,也就是说你现在算是灵济观的弟子了?”那姑娘张得大大的眼睛中满满都是好奇。商清卓花了好久给姑娘解释完前因后果,倒是发现这姑娘看起来娇生惯养,不成想还挺自来熟。“嗯,算是吧,不过因为我有伤在身,师傅让我现在观中静养几日,等伤势好了写再拜师也不迟。”“你叫商清卓对吧!嘿嘿,你这人倒有意思,你师傅要你在道观里好好休息,你倒是带伤偷跑到郊外来装死。”那丫头侧脸托腮,微张笑唇。商清卓假装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原本想出来好好睡个下午觉的,结果被你吵醒了,还跟你唠了一下午,现在觉没睡好,还莫名其妙丢了一笔钱呢!”那姑娘听到这脸上有些惊讶,“你身上的银子不见了?哎,那也不对,你掉了银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商清卓皱了皱眉,双手环抱在胸口:“你没听过男儿膝下有黄金吗?”那个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还在惦记着那一跪啊。”“可不是嘛!我那二两金子全都送给你了!”商清卓自认为很潇洒的把小嘴一撇,一脸正经的说道。那姑娘脸上笑意更甚,笑声也愈发放肆了“哈哈哈,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个表情,特别像是得了歪嘴风的二傻子,哈哈。”商清卓听到她这么形容自己,整个人一下子都不好了,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表情管理真的有问题,不然为什么万宁儿觉得自己睡觉时鼓着腮帮子像是癞蛤蟆,这姑娘把自己自认为很潇洒的动作说成是得了歪嘴风的二傻子。

正当商清卓独自心碎的时候,那姑娘突然说了一句:“太阳马上要落山了,要不我送你回灵济观?来来来,你先带路。”那姑娘一边说着一边把商清卓扶起来,不断地往前轻推,不给他一点反对的机会。商清卓只得连忙答应给她带路,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商清卓好像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姑娘,你应该不是青州府的人吧?”那姑娘似乎有些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哦,其实也没啥,就是青州府的认应该都知道灵济观的位置,你刚刚要我给你带路,那当然就证明你不是青州府的人喽。”那姑娘倒也没否认,“你猜的没错,我确实不是青州府的人。”“那姑娘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你的身世吗?啊还有,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商清卓说到这倒是挺佩服自己的,连名字都不知道都能和人家唠这么久,上次和万宁儿是这样,这次和这位打扮得挺淑女的姑娘也是这样。

谁知那姑娘突然就把声音沉了下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这音色一变差点给商清卓吓了一跳,但想到旁边只有这位姑娘,只当是这姑娘玩心兴起,商清卓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回答道:“你你说。”“在八十年前呐,曾经有一户人家,就住在这青州府的郊外,啊,好像就在这附近呢。这户人家只有一对母女,女孩子叫唐歌,从小身边就只有目前陪伴在身边,母亲总和她说父亲在外地忙,没办法回家,但女孩长大后知道,其实啊~是父亲把她们母女俩抛弃了,啊,我也叫唐歌呢,你说巧不巧啊~?”走在前面的商清卓突然感觉到一双冷冰冰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听着那姑娘越来越鬼里鬼气的声音不由得心里发毛,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商清卓在心里暗暗叫苦,因为现在天色已经晚了,青州府的大门应该也已经关死了,周围又是伸手不见五指,自己什么也看不清,身边只有这个自称叫唐歌、声音跟鬼一样的丫头在抓着自己的肩膀给自己讲故事。“额,真是巧啊,故事里这个女孩竟然跟您同名同姓,哈,哈哈,您请继续。”不知不觉,商清卓已经在用尊称来称呼唐歌了,唐歌也不回话,只是继续讲故事,“有一天这个女孩子在外边捡柴火,很晚才回家,啊,对,就像现在一样。但是她不害怕,因为她看到了这青州府郊外唯一的光亮——她的家,而这一天,她不但看到了光亮,等快要到家的时候,她还透过窗户纸看到了妈妈也是隔着窗户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她很高兴,瘦小的身躯扛着柴火,努力的推开了大门,但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妈妈,而是几个拿刀的强盗,她害怕得直往后退,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就在她想站起来的时候却看见了这一幕——原来她刚刚隔着窗户纸看到的不是妈妈,确切的说,那不是完整的妈妈,只是妈妈的脑袋而已,被放在靠近窗户的桌子上。她想跑,却两腿发软怎么都跑不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强盗提着刀,对准她的脑袋狠狠砍了下去,强盗们把她的尸体扔到了一个池塘里,就是你今天睡午觉的那个池塘边哦~”商清卓听到这两腿已经忍不住的开始打颤,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明明是大夏天,自己却感觉心脏都快被冻住了。“现在,你来猜猜看——那个叫唐歌的姑娘,她被强盗砍下的脑袋,在哪里呀~?”商清卓缓缓转身,却看到一个脑袋搭在自己肩膀上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啊———!”商清卓被吓得一个屁股墩儿摔在了地上,眼泪都流出了好几滴,甚至连身上的伤口都不觉得疼痛了。

唐歌看见商清卓这幅狼狈样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全无半点淑女样。商清卓颤颤巍巍的问:“你到底是人是鬼?”唐歌笑嘻嘻的一甩头发:“傻子,讲鬼故事骗你玩儿呢!”“那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唐歌脸色一沉,“你是说这种声音吗?商——清——卓!”商清卓听到这声音被吓得往后挪了挪,“哈哈,一点小小的技巧罢了,我自学的,厉害吧!”唐歌一掐腰,一副颇为骄傲的神情炫耀着。

商清卓壮着胆子站了起来,仔细盯着唐歌看了半天,在确认对方脖子上没有切割缝合的痕迹后才放下心来,“那你讲得这个故事和你的身世有关系吗?”“没有啊,就是故意吓吓你。”说完还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差点气得商清卓当场背过气去。这丫头看起来一副柔弱淑女的样子,实际上比万宁儿那个女戏精还要恶劣,甚至和她比起来,万宁儿都是那么的窈窕淑女。

“好了,姑奶奶,咱们现在有大麻烦了。青州府的大门关了,如果没办法回去咱们就得在这郊外睡一夜了。”“那,商哥哥不如去唐歌妹妹家里吧!顺便帮唐歌妹妹把头找回来好不好啊?”“打住!如果你再用这鬼里鬼气的声音讲恐怖故事我就要敲你的脑袋了。”“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话说不就是门关了嘛,怎么就回不去了?”商清卓听到这句话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小姑奶奶,难不成你打算翻城墙跳过去?这城墙这么高,我可不会轻功啊,而且看你这样啊!”商清卓话还没说完,只见唐歌抓着自己的手臂用力一跃,双腿在城墙上借力一蹬就越了过去,唐歌一松手放开了商清卓的手臂,上下拍了拍自己的手问道:“怎么样?我的轻功厉害吧!”“啊,啊,啊”“哎呀,好了,咱们已经落地了,你还怕什么?”唐歌看见商清卓还在惨叫不由得给了他一个白眼。“不,不是,害怕,你刚刚,抓的是我那只带伤的手。”商清卓眼泪汪汪的回答道。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