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冲突却又和谐的味道顿时在他嘴中炸开。首先在嘴中四溢的是肉香，切成薄片的肉片，不肥不瘦，咸鲜味浓，同时还带有一股果木之香。不过，单是肉香稍显单调。顾沌嘴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声便是来自脆爽的白片，这白片甜如蜜糖，清爽的口感一下子冲淡了肉片的油腻，又将咸甜两味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好似性格迥异，却又恩爱异常的夫妇。

“甚是美味！爹，这是什么？”刘双双好奇地问道。

“此菜名日‘日出朝霞’，是一道西方的美味。红霞是火腿，白云则是小瓜。”刘会生解释道

与此同时，刘家内响起悠扬的琵琶声，一个婉转的声音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妙！妙！真是太妙了！《水调歌头》用吴侬软语唱，别有一番风味！。”刘会生看着二房，眼睛都笑成了一道缝。

“当家的谬赞了！”二房和刘会生假客气。

“我说好就是好！你别谦虚了，太谦虚就是你的毛病。’刘会生笑道。

“月亮出来啊！还不快来拜拜。哎呀，好不容易才出来的。”二房看着窗户外的皎洁明月高兴地招呼起来，她差点以为那月神一晚上都愿意不出来了呢。

“哎呀，拜甚拜。无非男愿高攀仙枝，女愿美如皓月。”刘双双嘴上这么说，还是很老实地对着月亮微微作揖。

拜月亮的习惯虽说自古便有，但因为那里也是神府的地盘，所以反对者大有人在。

刘双双借着酒劲，壮着胆子在家人面前说道：“中秋…会州哎，梁国的室女吞悲还忆恨，全军卖笑为哪般？”

刘会生闻言脸色大变，怒摔酒杯，指着刘双双鼻子吼道：“你给我跪下！你可别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你敢学那个‘花蕊夫人’，一句话就把血洒沙场的男儿说得一文不值！你以为梁国朝堂之内那些个主战的莽夫就是英雄吗？太平盛世不要，非要将百姓置身于业火之中，这是英雄所为吗？还好今儿是闭门而谈，如果你在外大放厥词，被别有用心之徒拿来利用，咱家必然鸡犬不宁！”

“爹！戚旭炎将军驻守边关多年，这么多年来，恪尽职守，如今却被梁国的奸相所害。皇帝一味听信小人谗言，重文抑武，迫害良将，只怕他们日后军中无人！”

刘双双虽然双膝跪地，却依然仰着头同刘会生争执，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孽障！戚家是什么家世？开国元勋，世代承袭爵位，御赐丹书铁券。戚将军进士出身，之后弃文从武，建立不世之功。他女儿又是宫中贵妃，如此家世，还不是因为年年请战，最后惹恼了皇室，让旁人有机可乘，设计陷害。”刘会生指着刘双双教训道。

“再说，梁国不缺好将领，戚将军大可安心让位，给才俊铺路。所有的仗都让他一个人打了，年轻将领毫无经验，这才是大事不妙。那些兵鲁子不能科考，若非建立军功，仕途无望，所以才天天想着打打杀杀，你以为他们都是真心保家卫国不成？”刘会生老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吃醉了酒还是怒气上头。

刘双双依然没有住嘴，还是要为先前所言争辩：“爹爹也知道戚旭炎被奸人所害，那还算没有被猪油蒙了心。‘郑常生舞弊案’本就是他那逆子所为，祸及戚将军，让他失了军权。郑常生是奸相门客的友人之子，却去找戚家疏通关系，其中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戚将军自然不会理睬，坏就坏在他家那个荫官入仕的泼才蠢儿，贪图郑常生那三百两黄金，背着家里给郑常生和考官牵线搭桥，最后东窗事发，迫使戚将军失势、两位宰执罢相。孰人得利自不必多说，定是安然无恙的那位相公。”

“哼，多说无益！”刘会生自顾自吃起黄雀鲊，再没和刘双双锁上一句话。

最近大梁的朝堂上也并不宁静，甚至可以说是暗流涌动。

那皇帝老儿号称获得天书，要去泰山封禅，各种祥瑞也随之而来。

上至皇帝，下至官差自是知道所谓祥瑞无非是些趋炎附势之徒的邀功手段，但他们能因此拿到天大的好处，什么真什么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发现祥瑞，上报的官员便能立刻受到褒奖。皇帝老儿为的是让朝中那些迂腐学究看看，秉公直言没有一点好处，还不如按照他的设计来做戏。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顶天人物的默认，造神运动愈演愈烈，成为了奸邪佞臣的狂欢。地方官们纷纷效仿这荒唐之举，希望可以借此受赏。

全国各地的祥瑞层出不穷，梁国朝廷也没有人力人物去一一查证，往往随便调查一下对付了事，这更给了很多人可乘之机。

官场残酷，当官的哪个不门儿精，此中利弊自然心照不宣，只要和同僚没啥血海深仇，何不成人之美，事后办事若是有个照应，那也是极好的。不过，也有撞上冤家的主儿，不配合倒也罢了，要是还被人趁机参自己一本，最后只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梁皇帝这一压一提，朝廷之内一边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犬儒”，一边是“宁为鸣死，不为默生”的“君子儒”，双方为了祥瑞之事各执一词、争吵不休，非要争出个是非对错。

大梁皇帝当然不会偏袒一方，他需要听话的“犬儒”办事，也需要清高的“君子儒”上谏，让双方鹬蚌相争才是他心里的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