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龙渊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签完保密协议。

在此之前，特殊事务部一直都是传说中的部门，它的名字广泛活跃在各种都市传说、灵异怪谈的论坛里，这个隶属安正总局，除了信安局、中芯局、刑安局、民安局外的第五大分支直到今天，才拨开云雾露出了不甚清晰的一面。

来交接的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头上用红绳扎着两个小丸子，可爱精致的鹅蛋脸，腕上挂着几只冰透细润的玉镯，叮叮当当的，像是从古画里走出的少女。

她没有说名字，只拿了证件，上面写着——特殊事务部s区执行者，代号:纸鸢。

许龙渊向来对神秘侧的人没什么好印象，这种排斥在纸鸢说出“你看起来很眼熟”时达到巅峰。

他知道，无法理解的力量在他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从里到外，连同灵魂一起被撕扯、揉碎，又重新捏和，那种时刻存在的矛盾和异常始终在提醒着他。

某些记忆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冒出来，清晰得如同昨日。

明天看着师父离开的背影，总觉得那里面满是逃避。

“感谢你们在此之前对本案的付出。”纸鸢笑着说道。

她望着许龙渊离去的背影，笑得眉眼弯弯，难以捉摸。

中州地广人稀，纵向上囊括了所有气候类型，所以s市还下着雪，另一边的市却是细雨纷飞。

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流淌着银月迷蒙的辉光。

女生从睡梦中惊醒，一片雪亮骤然印在墙上，不多时，雷声炸响。

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半阖的窗帘在风中轻轻摇晃。

女生眨了眨眼，在一阵冷风中清醒了过来。她下床，走到了窗边，墙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这里是三楼，不矮的树冠刚好在窗前。

风吹着幽绿的树叶，树影婆娑，女生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看向马路对面的教堂广场。

广场上有一个黑影，应当是一个男人。

雨帘让视线不那么清晰，可她依旧可以看见那个人在广场上无声地忙碌着。

夜寒，浸着水汽的夜风带来寒意，女生打了个哆嗦，单薄的睡衣在风中摇曳。

只看了一会儿，女生便关上了窗户，爬回床上继续睡了。

意识渐渐模糊。

迷蒙的混沌中，似乎有什么声音。

教堂在雨中沉默，闪电撕裂夜色。阵阵轰鸣自天际滚过，不知惊了多少人的梦。

男人披着黑色的雨披，闷头在雨中搬动着身边的箱子。似乎有什么规律，又似乎只是随意摆放着。他在广场上来来回回地走动，打量着自己的杰作。

倏的，他抬起头，鹰隼般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教堂的窗户。

窗户后一个白影迅速闪过。

恰逢闪电。

那是怎样一张脸？

烧伤的痕迹爬满了那张沧桑的脸，深陷的眼窝泛着乌色，消瘦的脸颊陷进两个颊凹，外面括着锋利的下颌角。

一个老人，但也是一个精神矍铄的男人，他强壮得不像是这个年纪。

男人看了那扇窗户很久，像是一座石像，持久地僵立在雨中。

终于，窗户后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视线直直撞进男人的眼中，男人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笑容被骤然绽放的闪电照亮。

窗户后的人影这次消失的速度比上次更快。

但没关系，男人已经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个可爱的、惊慌的小女孩。

他如锈蚀的机器一般活动了一下关节，脸上依旧带着微笑，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教堂的大门。

“轰——”

一声雷鸣。

门被推开。

微光拉长身影。

“小猫咪~你在哪儿~让我来找你……”

男人沙哑的声音仿佛刚从坟墓中爬出的腐尸，嘶哑中透出腐朽、阴森的气味，随大门敞开而飘摇的烛光让氛围更加恐怖。

他一步步地走向楼梯，脚步沉重、缓慢，却异常坚定。

“咚——咚——咚——”

小女孩儿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一身不吭，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厚重的桌布一直垂到地面，风吹过，浅浅的涟漪下，那双厚重的雨靴从她的面前一步步走过，雨披滴落的水痕融进鞋印，在地上拖出亮色。

脚步声渐渐远去，小女孩儿松了口气。如果知道做礼拜睡着是这么个惩罚，她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在教堂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