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武安君来说,他自然了解夏侯锷的秉性,坚毅、聪慧、多谋,即便是面对数十倍兵力于己身的北境蛮族都能与之斡旋。
但如今面临的对手却远非那些北境蛮人可比。
白起知晓夏侯锷还有底牌未打出,也知道他胸有谋划,这也正是他最为气愤之处!
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非但不能将夏侯锷拽出棋局,反而被小辈顾虑,武安君纵横一生何时示弱过!
“思儿你这包扎手法越来越好了。”
夏侯锷深吸了口气,胸口竟不觉得憋闷。
“唯手熟尔。”
思儿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说道。
一路上只闻其声不见人的思儿终于露出了身形,只感觉周身似乎缠绕有迷蒙雾气,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若不是听到声音几乎要忽略掉她的存在。
“天色还早,我们去一趟风雪坪。”
夏侯锷对身旁的夏侯晴说道。
“去找蔷薇姐?太晚了些吧。”
夏侯晴有些担心夏侯锷的伤势。
“无碍,还挺得住。”
夏侯锷笑着说道。
风雪坪,出武安城逆行沧江五十里,传闻此处曾是雪女居所。
夜幕之下,高空中月光似匹练般垂落,如丝绸般铺到夏侯锷脚下,似晨纱般几乎不可见,仿佛吹息便散,兄妹二人仿佛凌风于空中。
苍山高万仞,无峰顶却分布着大小九十九阶。
风雪坪属第四十九。
月色下飞龙瀑布着上一层素装,迸溅的水花砸落千万点碎银,声如万马奔腾不绝于耳,形似青蛟翻涌惊觉入目。
恍惚间天上那轮明月骤然撑开,似乎要将整座苍山吞下,而月心中突现一道倩影。
冷月灼目,只得依稀看出三分轮廓。
“峥”
似清弦般的声音传来,而夏侯晴手中长枪擦出一条花火,拦在了夏侯锷身前。
没由来的一道剑光竟然比声音还要快!
“凝霜剑意。”
夏侯晴低语道。
“晴晴,你避开些。”
声如翠铃,凝霜郡主白蔷薇身在冷月前,凌步于虚空中,漫天风雪飒飒纷飞。
“蔷薇姐?”
夏侯晴不懂,疑问道。
“晴晴,你先到一旁,无事。”
夏侯锷也劝道。
饶是夏侯晴聪颖也摸不清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久别重逢,一见面就是夺命剑意?
虽然想不通,但还是退到了一旁。
陡然间,笛音响起将整座苍山笼罩,同时一股清冽剑意如潮水般涌来扑向夏侯锷。
剑意纯粹却无形,此剑只问心。
倘若有形之剑尚可以盾阻挡,但剑意直刺神魂识海,只得谨守心神,硬抗下这无形之剑。
夏侯锷目光清澈看向隐藏在月辉之中的轮廓,就如此直视着。
突然笛音转到高亢,剑意变得更为汹涌,像是海上刮起了飓风将平缓的潮水席卷成了惊涛骇浪。
夏侯锷如万年礁石,面对如此杀意仍旧是岿然不动,只是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剑意一层叠加着一层,似无双战剑般在夏侯锷这块顽石上被打磨的越发的锋利,而顽石也被磨损的越发的薄弱。
月下惊鸿影。
那道轮廓终究是动了,翩翩似飞仙在月色下舞动,坪上风雪随着笛音幻化成无尽的剑锋,以风雪为剑,剑意凝化为实体,凡是风雪飘落之处皆为锋刃所斩。
剑意无双,草木皆化为碎屑,顽石化为齑粉,甚至连飞龙瀑布都被这剑意斩断,无法下彻。
夏侯锷仍旧是岿然不动,目光清澈地盯着空中婉若惊鸿般的身影,任由雪花凝成的利剑穿身而过。
万剑穿身,彻体的疼痛如同刮骨般猛烈,夏侯锷眸光清澈看着虚空中的身影,坦然似沐浴霞光。
终于,杀意散去。
再睁眼,草木、山石、瀑布一切如旧。
只有笛音依旧奏响山水之乐。
像久别重逢,像失而复得,像山海奔赴,像不期而遇,像大梦一场,像沉疴初愈……
更像未来可期。
终于,笛音也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