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向往神明的猫(1 / 2)

男孩在雨里把烟点燃,雨水沿着袖口滴落。

阴雨天,鸟雀不渡山韧。

化妆品打翻在桌面上,香味一点一点的扩散,是柚子茉莉混合后的调香。

是烟把山笼罩,在顶峰才看得见楼下的样子,是贩卖年华的落寞慌张,是纸张剪成碎屑的空白色,也是床上和白色床单成一色的沉醉。

画师失了天赋,的墨干了。

头忽然昏沉,似乎有鸟雀鸣叫,不太悦耳,隐约催着命。

铁骑军团从南北下,手中长锋剑矢挥割而下,草木不生,截断了清河,上游漂浮着血沫,败将尸身上贯穿着铁戟。

城里哀歌,心死者唱着悲歌,案牍之上的卷宗,赫然染着血迹。

“吾皇,该撤了,弓矢已经钉在城头,带着她,走!别对一座死城留恋!”巨剑横断在后,骨头碎裂,左卫兵长杀红了眼,他看着旌旗绳断,遮蔽了天,缓慢坠下,充当了战死兵士身上的裹尸布。

“龙尧,把你的重甲弩扛上来,看看是谁的弓矢霸道,我记得你的成名一战,这支弩,叫做霸王弓!”声音其实已经嘶哑了,喉咙里吞咽着血沫。龙虞还是在发出怒吼,他看着龙尧把霸王弓架好,一支九尺弩箭搭上弓弦,箭头是鎏金重甲,箭尾雁翎。

“最后一支了,瞄准点。”龙尧苦笑。

他朝着龙虞做出胜利的手语。

对面的弓矢一字长蛇齐射,浇灌了火油的垒石点燃后让投石车抛投,天也被点燃了,这是人为的火烧云光景。

“龙阙,你要好好带着我们的皇,告诉他,这一次,我们没有输!”龙尧松开手,他看着最后一支弩箭迎着万丈箭矢笔直横冲。尖锋鸣镝,龙尧瞄上的,是对面掌旗的。

“冢虎,不过如此。”龙尧看了一眼已经跌坐地上的龙虞。他自己也坐下,眼里平静的如水般。

寥落干戈星云寂,繁花思故里。

烟花升空,凌含也终于看见了她的影子。

司惊弦靠着墙,左脚尖点地。

还有另外的影子,就是看着锋利了些。

“八冢蛇牙。”司惊弦借着月光打量着这柄阴森的妖刀。

“感觉这刀挑主人,在你面前就挺安分的。现在,它在吸我的血。”司惊弦看着自己有些酸软的小臂。

皮肤确实苍白了,血液流速慢了下来。

“给我。”凌含拿过八冢蛇牙,他看着此刻虚弱的司惊弦。

“怎么搞的,这刀。”凌含疑惑。

“这说明现在的你还没有找到完全嗜血好战的感觉。刀是妖刀,可以吸食血液作为养分,你没有给它找到血源,刀也会饿,只好先拿自己人的血填填肚子。”商牵鹤来了。

帽檐下,居然看不见他的脸。

影子多了一个,身段看着是娇小可爱。

“在地狱界,最不缺的就是血,每天都有很多亡灵在三途河上被引渡。不论善恶,不论神明或是人类。”阎无雪露出脸来。

“你的老朋友?”司惊弦缓和了些力气。

凌含把八冢蛇牙扔给商牵鹤。

“你拿着就好,它本也属于你的其中一柄。”商牵鹤回扔抛给凌含。

“已经可以和它交流了,上次你可是被它夺取了大部分力气。”商牵鹤回忆着七个月前的事。

他受阎无雪所托,在雪素笙那里把凌含救下。

“要不要跟我们去地狱界看看,你哥哥以前住过的地方。”商牵鹤看了看阎无雪。

“怎么样。”

“我没意见。”阎无雪半靠着墙,她头微仰,星辰在她眼里。

她,似乎也在回忆什么。

雾气旋绕,云飘渺。那天她把烟圈吐在凌含脸上,自己也让烟味呛到咳嗽。

凌含却没回过神。

“所有的规则都会被审判,你的哥哥就是判官。”商牵鹤喊回凌含四处走神的思绪。

“前年,判官这个身份你已经继承了,回自己工作的地方是正常的。不用迟疑。”商牵鹤无形中把凌含的思绪带上了自己的这条跑道。

“现在是关键时候,你别跑偏了。为了让你顺利,我们费了不小力气。”商牵鹤拍了拍凌含的肩。

司惊弦在一旁看着,她看见凌含的身体在颤抖。

是第几次的不适应吗,还是现在太冷。

“这是兴奋,魔神找到自己的位置,下一步就要放烟花庆祝。”阎无雪走近司惊弦面前。

“我知道小哥哥喜欢姐姐这么久的道理了。现在自己亲眼看看,姐姐和别人真的不一样,你好干净哦,真的一尘不染。”阎无雪再靠近一点点。

“凤凰临世的味道。你果然是最适合小哥哥的人。”阎无雪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司惊弦往左边挪了一步。

“别再往下查,扰他清静,我杀了你。”她绕过阎无雪。

“知道啦知道啦,我听姐姐的就是。”阎无雪点点头。她回头对着商牵鹤招招手。

“回家啦,回家再和小哥哥细说。你一下子说这么多,小哥哥哪里记得住呀。”现在她又是一副无邪的样子,要是配上浅色系衣服,用发带扎好头发,一定是在学院里进修的乖乖学生。

倾倒在城头,琴弦连着头发。无力再弹琴,空气里一阵血腥味,人睡倒一侧,夏若樱蹲在一边,看兔子一样的眼光。

她还是伸出手去碰了他最喜爱女孩的侧脸。夏若樱仔细擦去司惊弦脸上的血印。

风刚好经过这里,城头最是冰凉。

“你现在要是有你上一世一半的姿态,你的女孩就不会躺在这里,我也不会管闲事的替你候着。”夏若樱靠着城头一角断墙休息。她抬眼望天,眼里尽是星河浩瀚。

那会,乐师还在抚琴,弹的是一曲凤点头。

“可惜,现在暂时听不到了。”夏若樱把毯子盖在司惊弦身上,她继续看着星星忽明忽暗。

无尽的夜里,曲子在作祟。

那会,他叫凌凰。是这座城里最高位置的皇。掌管百万兵者,兼国事,明民生。

凌凰的佩剑,是惊龙雀,剑鞘尾端的流苏挂坠是乐师亲手缝制的。

玉娆,乐师的名字。出身不算权贵,也不在卑微之寒所。

皇好战,更喜乐章。

白日,城门开,皇带兵列于阵前。龙雀惊啸,剑出则寒光百里,斩敌若草芥。

“宛若兵神,如不是两军相敌,婵愿摆席与将军对饮。可惜,可惜。”李若婵以拳击掌。

“实力不及,无需怨,撤军!”令旗朝着大营方向三次挥动。

三军转掉队列,一时间尘土飞扬。

临了,李若婵不忘回首和凌凰相视。

“将军勇姿,婵记刻在心。”说完,李若婵扬鞭策马上前。

那锦玉黄雁大旗却不见一丝污染。

凌凰面色不改,直到看不见大旗上的黄雁羽翅,皇才回城。

当日,城中大庆。庆贺自己的皇战事告捷,议事厅难得的见了酒色。

臣子分于两侧,一侧按部就班,恭举之言络绎不绝,皆是称赞。一侧是皇的亲属,为首的左前锋骁骑兵长看向一言不发的凌凰。他们隔着距离,升腾起的香炉烟夹着让人醉靡的浮夸音色,骁骑兵长更加看不清自己皇的神色。他不免有些低落。

虽胜了,可这城里人想看见的也只是皇的胜利。凌凰是皇,可他背后真正支持的人师是少数。

那侧说着恭举之词的人臣,心里在意的也只是自己并不长远的仕途。他们当下要做的,只是把好的记录下来。得赏的钱财和封地,或是那些沉在水底看不见的资金流向,做的笔账也是让明面上可以欺瞒过去。

骁骑兵长脑袋一阵阵痛。

他在今晚酒宴上第一次喝酒,胃里一阵翻涌。

玉座上的凌凰好像也看见了骁骑兵长的不满神色。他竟朝着兵长所坐位置端举杯。

这一举动惊醒了两侧臣子,而骁骑兵长更为惊措。

他连忙回应这杯突然到访的酿酒。

桥头那边下起了雨,隔着数百米,夏若樱翘首望去。

是落神桥,时薰的地方。

“凌含,凌凰,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你偏偏这么喜欢,走过一世的时间也要和他站在同一条路上。上次的那曲凤点头,今天你弹了一半就断了。”夏若樱忽然断句,她继续看着落神桥那边。火光冲天,蒸发了雨水。

“让凌凰心定欢喜的是这曲子,把眼前这小废物叫醒的也是这曲子。鬼知道他们两个人是不是流着一样的血。”夏若樱背起司惊弦往城下走。

“可千万别死了,不然在他身体里的大妖怪也救不了了。”夏若樱说着连续的话语,一些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显得坚毅。

雨在桥头更加放肆的倾泻,凌含挥动百妖刃荡去上面的血水。

风岁晴一步一步逼上,踩过积水,溅起污浊的水花。

龙鳞锋也咬上百妖刃的一处缺口。

“抱歉了,我没得选。”风岁晴拔出第二柄妖刀。

“契龙镯。”风岁晴双手挥刀,两轮漆黑的刀圈把周围的风都要切裂。

凌含改双手握刀,百妖刃逆着风向朝风岁晴劈斩。

风岁晴还在说着抱歉,龙鳞锋却已经迎了上去。

百妖刃上的缺口在一点点加大裂开的缝隙,契龙镯也一起压制上去。

一阵蜂鸣,垂直落下的雨水被纷纷震荡开。

“百妖刃是有缺口的,几年前就存在了,你没有好好修复它。”风岁晴大步跃起,龙鳞锋贴合契龙镯大开大合的从高往下一击重砍。

凌含被压制住了,脚下地面塌陷。

他双臂被震的发疼。

“你怎么比,怎么和我比,看着你高高在上的模样,有人替你挡刀,而我只能在生死间不断打磨这把龙鳞,直到它的锋利可以切开任何顽固。”风岁晴大声质问。他蓄力,发出了第三击斩击。

“吟龙断风!”一声龙吟响起,可以看见的冰蓝色龙头吐露尖牙,卷席着层层风暴冲撞向凌含。

凌含面前垒砌的冰墙破碎,直到百妖刃真的碎裂开。

“真的生气了啊,风岁晴,干得不错,看来你想明白了。”雪素笙安然坐在龙头上面,她指尖雪花旋绕。

凌含惊愕,百妖刃其中一块碎片直直插进地里。还有其他的碎片就这么泡在水里。

“抱歉,抱歉了,我的朋友。”风岁晴走近,他把龙鳞锋横放在凌含咽喉。

凌含忽然笑了,或是有意发笑。

“因为司纤惑吧,不然谁还可以困住你这只骄傲的龙。”凌含惨然笑着,他抬头,眼里不减一丝杀气。

“我等着你这只龙傲于九天之上的那天,别让我等太久了,我的朋友。”凌含回应了风岁晴话里最后几个字。

风岁晴缓慢闭眼,也许是不想让雨水趁虚而入。他心里不忍。

“漂亮的一战,凭这次你还是为首。”雪素笙从后面走了过来。她按住风岁晴的肩。

“走吧,剩下的不在我们参加的计划。”她朝巨兽招手,这庞然大物听话的低下头。

雪素笙拉着风岁晴坐在龙首。她又指了指地上的凌含。

“这次我不想再看见有人救他。”语气冰冷。

巨兽把凌含咬在嘴中,然后振翅而飞。

现在是风岁晴不发一言,他有看见沿着龙牙齿往下坠的滴滴血珠。

夏若樱同样也看见了,她显得无助。

“凤点头,末尾两句好像是,”她感觉背上的司惊弦有丝丝动静。

夏若樱拍了拍她的手背。

“先顾好你。”

几夜无眠,看着墙上壁画,画里盛开的花,风吹着,吹落几瓣花瓣。

挽弓,箭矢瞄准了高地旗帜,将军开始慌了,这支箭同样瞄准了自己的心脏。

背脊发凉,将军跌坐地上,剑锋贴着他的咽喉。

风触碰在将军侧脸,尽是嘲笑。

战败后,将军孑然一身,他惯用的刀也生锈。马匹嘶鸣,尘埃漫过了将军最后的自尊。

他失去了自己的心,失去了尚可一战的心。

酒也无味,黄花落,城中无一人,旗帜残破。

将军看向远天,一只鹰叼着一颗鲜红的心脏,还在跳动,不过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鹰眼神凌厉,在高处盘旋审视,将军目如死灰,食指上沾着刀锋生锈的灰。

他不记得最后几段时间是怎么过的,沙漏里的流沙下坠,记录着将军生命的倒计时。

天色翻涌,时而晴朗也阴霾重重。

士兵的墓碑是将军刻写的,小刀太迟钝,字迹不工整。

那日兵临城下,有红衣佳颜陨落。诗词不再,誓词葬在火里。

可敌千军,不过笑话。自己狂傲的战心,一箭就刺穿了。

笙歌漫舞,区区舞女艺妓。

夜空上有烟花绽放。

酒满杯,笑谈中一饮而尽。

将军苦笑。

心跳声清晰,凌含坐在窗前,自己的样子在窗上显得模糊。

风起,窗帘翻动,窗上模样也似浮动。

“我叫蜀轩,不思蜀的蜀哦。”房间里出现第二个人。

凌含握住百妖刃,就要挥出。

“别这么冲动,我们这次不打架。”尚雨楼按住刀锋。

“嘘。”蜀轩表示噤声。

风止,房间里只有灯光熹微。

“要不要找回自己的心,鸢姐姐给的不算完整,里面的感情太致命。”蜀轩走到凌含面前,她伸出手,按在他心口位置。

“将军,有的东西是逃不掉的,不完整的将军,您认为您身体里住着的他,会不会服你啊。”

“小楼,把刀收好,和将军动手,太不礼貌。”蜀轩轻声细语,她双手按在凌含肩上让他好好坐下。

“凌家在王朝,这是上代的事了,这一代,连着七星也来了。凌含小少爷,你不好好努力,凌家的将旗就是另外的人掌握了。”

刀锋离咽喉还有毫厘。

凌含不敢妄动。

“是不是很熟悉,上一代和你对阵的人,是我。”尚雨楼单手持刀。

暮烟透着一丝杀意。

“司惊弦,你要是有本事,我就听你的,凌含,今天还可以不走。”尚雨楼看着闯进房间的两人。

除了司惊弦,连着夏若樱也一起来了。

“还真是不缺人陪。”尚雨楼一脚踢开凌含。

蜀轩跟着把刀抵在凌含咽喉处。

“别动哦,房间里都是磷火,一碰就炸。”蜀轩看向司惊弦。她幽幽的说。

“今天在场,皆是熟人,司惊弦,我们都跳不脱一次轮回。听说你们在等一次机会,一次只出现一次的机会,魔皇临世,轮回就被改写。”蜀轩提高声音。

“小楼,等一下真打起来,先杀掉司惊弦。”

尚雨楼会意。

暮烟出鞘。

司惊弦深吸气,千魍,百魅同时出鞘。

“还以为是叙叙旧,看来我想多了。”夏若樱没有出手的意思。她靠着墙,身前窗帘翻动。

“蜀轩,你叫蜀轩对吧,我是夏若樱,以前是个吹笛子的,我见过你。”夏若樱双手环抱在胸前。她看着刀锋碰撞,闪耀出火花。

一滴血落下,房间里忽然安静。

尚雨楼退到蜀轩身边。

“小楼。”蜀轩看着她脸上的血痕。

“怎敢伤她!”蜀轩暴怒,她眼瞳血红。

赤红色的妖力不断翻涌膨胀,接着窗户破碎。

今晚夜空,被火烧灼了。

尚雨楼按住蜀轩的肩。

“别,我没事。”尚雨楼挡在蜀轩面前。

她面对着刀锋,千魍正往外扩散出阴森的气息。

司惊弦前进一步,刀锋逼近尚雨楼一寸。

刚才刀锋碰撞的火花已经点燃了房间里的磷火。爆炸声响彻天际。

夏若樱撤走屏障。

“这么大动静,惊弦你真的生气了啊。”

“凌含必须留下。”司惊弦再前进一步。百魅的獠牙已经咬死尚雨楼。

她一样想着要杀掉她。

夏若樱点点头,她一起走上前。

“那就是了,今夜,你们都得死。喂,小废物,好好待着。”夏若樱对着凌含喊话。

“小废物,我来救你了。”夏若樱极速上前,她步伐似鬼魅。一步一生花,花妖娆邪魅,生长出的藤蔓把猎物死死锁住,把养分吸食干净,把白骨就踢到一边。

“食血玫瑰。”夏若樱单手掐住尚雨楼咽喉。

一株黑色玫瑰顺着她的手爬向尚雨楼。玫瑰上的利刺扎进尚雨楼肉里。

暮烟刀锋回转想要隔开自己主人和夏若樱的距离。

“食血玫瑰会吃掉你,没用的。”夏若樱把尚雨楼直接逼到墙角。

“欺负欺负小废物还行,你这手上功夫也不用惊弦太认真。你挂念太多了,功夫迟钝啊。”夏若樱看着尚雨楼逐渐失去血色的脸。她露出邪魅笑容。

“我会吹笛子不假,那也是等人死了才吹出的曲调,惊鸿起,我喜欢送葬。”

尚雨楼尚存的一丝意识也快消散。主人本命妖力失去活跃,暮烟的身形也在雾化。

“拟人态妖器吗。”夏若樱松开手。

“小楼,小楼!”蜀轩咆哮,她的眼瞳再次发红。

夏若樱察觉一丝不对,她转身看向司惊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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