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雅颂看着他，竟用如此简短的言语和平淡的语气，便把这1多年来的历程给总结完了。明明那样辛酸和不易，却叫他带过得这样轻描淡写。从前，尚且有杨鸿或她在身边，听他说说心里话，偶尔陪伴宽慰却默契地不说破。自从她也离开以后，他这些话又向谁说呢？大概只有费盈吧？但是费盈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怎么可能像他们从前那样自由呢？想到他说，那两年多的时间里，他总在她楼下徘徊，一种名叫“于心不忍”的情感又涌上心头……此刻，眼前人一脸诚挚，一如那个刚入冬的夜里，他坚定不移地站在心爱的人面前，尽诉衷肠的模样。

这一路，他们携手并肩过，又不得已道别；曾为各种高峰时刻相拥高呼、狂欢庆贺，也曾为友情变质而痛苦消沉。今天坐在这里，像千千万万恋爱中的青年男女般相偎相依，但又不似旁人那般的轻松顺利。可是，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从青涩幼稚，到而今的淡定沉稳，陪在身边的依然是当初携手的人，他们互相了解，彼此欣赏，有着相同的秉性和追求。是啊……并不觉得遗憾，晚来的甜，依然是甜，是秋收时的满园蜜果。

“当时，在杨若与家，你跟我说过，往后你的家族、父母都不会是我们之间的阻碍，就是这个意思吗？”她的声音轻柔，听着让人感到满身满心的温润甜蜜。

他喜欢看她这个样子，微笑着亲了她一口，道：“是，也不全是。我心里想跟你说的话太多太多了，过往的点点滴滴，我也不知道怎么完全跟你说清楚。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一直在努力走向你，在斩除横在我们之间的阻碍，我想让你相信我可以做到。”

她笑着回吻了他一下，蜻蜓点水却快乐无比：“别人都说，费大总裁人狠话少，严肃得让人不敢靠近。可我却觉得，咱们费总本来就是能说会道，嘴甜心软的人。”

“那你喜欢哪个我？”他微笑地追问道，见她转动着眼珠子，假装在思考的样子，甚是好笑，没等她说，便打算自己接上，“无论哪个我，都是真实的，就是现在，我也没有对别人这样说过。”

她素来知道他慢热矜持得很，向来都给人一种“话少又严谨拘束”的印象，离太华中心权柄稍远的人，都认为他身上有一定的距离感和威压感。但只有相处过才知道，一旦他愿意让一个人走进他的心里，便会展露最真实的自己。想想，那些他曾经被欺负的童年留守时光，那些被灵巧嘴甜的二弟、天纵聪明的三弟映衬下的暗淡无光的家庭生活，她很是能理解他的这种自我保护。从前，杨鸿也常常在她面前，表示过对他的理解和怜爱，这也促使她，更想帮他坐稳费家下一代接班人的位置。

想到杨鸿，她忽然又想起了在太华的一些往事：“你做的这些，杨鸿一直都知道？”

“他是后来才知道具体的。一开始，我不打算告诉他真话，但我也并没有极力隐瞒过，因为我相信，我骗不了他，大家就都保护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吧。直到去年，我去美国的时候，他才明着问了我，我都承认了，也都跟他说清楚了。”

“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其实当初我问他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奇怪了。后来，好几次人事变动都传到他耳朵里，再加上有时候我心里没底，也旁敲侧击地请教过他，前前后后的一些事情他联系起来，也琢磨出个七七八八的了。我知道他处境尴尬，所以一开始就不打算把他算进来，只是后来，我还是觉得……为了更稳妥一些，最好还是先跟他也摆明了。我没想过他能完全站在我这边，但，我希望，假如真有这个时候，他能保持中立。”

“他答应了？”

“嗯，答应了。而且，他还说，会尽力帮我，只要不是太忘恩负义的举动就行。”

雅颂想了想，杨鸿也是真够意思了。也不知道他是真心爱护这个高徒呢，还是想着，反正太华最后还是二代接班，卖个顺水人情？毕竟，费扬现在已经彻底掌握了太华内部的实权了，对外，谁都认这个费家大少，要扳倒他，并不容易。更何况，这也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徒弟……

只是，以她对杨鸿的了解，估计以上的原因都在他的盘算里吧？甚至，他想的只会更多，以她的道行，想要完全读得明白他那些七拐八绕的考量吗？她自信，她没有这个能耐。

“你都……找他问了哪些事？”她继续好奇地问道，“我是说……除了那些外部拿项目、拿土地的事，内部是不是还有？”

他登时一脸赞赏地看向她，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的聪明机警总没叫人失望过，但转念一想，又不想被她给完全看透和掌控住，便故意卖关子道：“你想知道吗？”

“嗯！”

“那等老余这个网也收齐了，我再一并告诉你好了。”他不无得意地说。

“什么？！你连余有年也算计进来了？”她算了算，也就是说，董事会里凡是有股份的股东，他一个都没落下？！

见他点了点头，她忽然想到跟余有年相关的人和事，又问道：“那时候，投资的，还有招商和营销部门的三个人，是不是都在你这个算计里？”

和聪明人说话，大概就是这样省事吧？他卖不了关子，只得无奈地又点了点头。

“这些这么重要的部门、这么重要的位置都换上跟他有关系的人，你就不怕最后控制不了吗？”她不无担忧道。

“谁说这些就一定是他的人了？”他的淡定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傲娇。

“怎么，大家都这么说，难道不是？”

“如果不让大家都这么认为，余叔不就更难相信我了吗？再说了，要是人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是我的人，不都人人都猜到我想干嘛了？这也未免显得我水平太低了。”这次，他的傲娇是不带一丝掩盖了。

“那……这些重要位置明面上让给了老余，也让他相信这就是他的人了，他就答应跟你站在一个阵线了？”她带着极度强烈的怀疑，老余岁数不比费孝宏、杨鸿小多少，一路也是吃过苦吞过亏走来的，论老奸巨猾，怎么可能在二人之下？

“那肯定不行，这些只是先示个好，让他对我放松警惕而已。要彻底把他这样的老人精拿下，一点点小甜头小利益怎么能成？对他这个类型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一把摁住他的死穴，抓住他的把柄。”他犹自想着，仿佛已经成竹在胸了。

“你还对他做了什么？”她又有点看不透了，但语气中却透出了对他的钦佩。

“我没对他做什么，是他和他的小儿子想做什么，我给他们一个舞台表演罢了。”

“他的小儿子也被安排进了太华吗？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