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一缕意识出现在我的身体里,枝干开始抽条发芽,叶子获得新生。我从巨大的树上脱落下来,落到地面,成为一朵小小的洒琵希莉。
这里是“梦中的兰若释迦”。
“……无数个太阳升起前的这天,伟大的海希伊德使大地恢复了肥力,一切都重又发绿、绽开花朵。嫩绿的树叶重又覆盖森林,青翠繁茂的草地繁花似锦。她是兰若释迦的英雄,她解决了污染,带来了欢笑与美梦。所以亲爱的海希伊德,欢迎回家。”
家就在那里,不会说生命是对是错,它只会说欢迎回家。
忘忧节正在进行,欢闹。
我才知道这是三年后。
我走在路上,走着心中熟悉的路线。这是从兰若释迦的入口回到道响郭的路线。那就是我的家啊,只要有我所爱的人,有我所珍惜的记忆,那就是家了,那就是故乡了。
我要回家了。
心中无限喜悦。
脚步慢慢走,偶尔会路过一些热闹或是宁静的村庄聚落,还会碰见一两个面容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巡林员。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那么好。
春天,有的人在播种。
孩子跟着母亲撒种子,孩子问母亲:“怎么这么慢?接二连三一撒完事呗。”
金黄的稻粒在空中划出弧线,母亲笑着,把稻种紧紧握在自己的掌心:“傻孩子,多握一会儿人的体温就传给种子了,温暖的种子,就有了神性,智慧主大人就会赐福呢。”
孩子将信将疑。
母亲笑着,说:“种子也能感受到呢,我们对它很关心,它就会好好长大。”
母亲小心翼翼地把种子埋进馨香的没有污染的泥土中,就像播种下自己的一个祈愿。
嗯嗯,你说得对。被用心播下的种子是有家的种子,它们的命运不会孤独与艰涩。
那样纯洁的心灵,和煦的笑容,是没有污染的。
这就是我努力这么久的意义吧。我一怔,我的牺牲从来都不是没有意义的……为了孩子们的童年,为了每个人的心田,为了森林不受污染侵蚀,为了兰若释迦能永远无忧无虑……为了给每个人的心灵一个家。
英雄拯救的不是世界,而是人心。
又慢慢走过一个村子,好像是叫伯伦庄。
这里种花比较多,人们会在阳光下晾晒干花。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留下这一份馨香和美好。
“大姐姐,你是巡林员吗?”
“也算是吧。”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拉住了我。
“这多花送给你。”她向我举起一朵花,“大姐姐,你头上的花环真漂亮,是我没见过的花呢!”
我摸了摸头上的洒琵希莉,肯定没见过啊。我笑了笑,从头上撷下一朵洒琵希莉放到她手里,把她送的花别在上面。
“你的花也很漂亮呢。”
那双澄澈的眼睛,告诉我她会做梦,还能看见兰若裟。
希望这双眼睛一直这么清澈。
天蓝得清澈而悠远,没有云,也没有风。
我是在那个阳光照拂的地方遇见兰德里柯的。
他正在种些什么。
我悄悄走近了看,竟然是一株洒琵希莉。
只要大地记起,洒琵希莉就会开花。
而他竟然没有发现我的到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叫醒他。
因为我闻到他身上有浓重的酒气。真过分啊,大早上就喝酒,还是昨天根本就没睡?是那种熟悉的叶子的清新香气,应该是自己酿的那种叶子酒。
这人到底是喝了多少啊?
明明之前怎么喝都不会醉的一个人,现在有个人站他背后都听不见了?
“我会等你回家……”
离开的太仓促,甚至没有再见,取而代之的自然是漫长的告别,思念。
“……兰德里柯。”
我下定决心叫他,他转过身的那一刻,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绿宝石一样的眼眸,他似乎不敢相信我站在这里——是啊,好久没见了。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我笑了笑,强忍着泪水,最后一把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说话。
“你说过的……要带我回家。”
“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他激动地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我接你回家……”
我的泪水被他的衣服吸干,无尽的思念,失梦的悲伤,生命的喜悦,如同那万千个日出,恒久朗然。
“我……回家了。”
我的家就是这片森林啊。
“森林是大地的星海,星海是天空的森林。
白昼和深梦的交错,是森林与天穹的挽歌。”
痊愈后的森林带着新生的活力,听兰德里柯说,侵蚀森地再没有出现。
不知不觉走到了道响郭,陌生而熟悉,泪水差一点奔涌而出。日光下藏在树木上错落的道响郭,巨大的高树大花开得恣意,浅浅的河流腾起白色的浪花,修筑在山坡上甚至高大的房木上的一座座房屋间的吊桥依旧淳朴,远处升起一缕轻飘飘的炊烟。
“海希伊德,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