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副官摆手说：“拿走！”

副官虽然十分不解黑田长官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内心还是乐意地遵照命令把军刀从山本太郎手中取走。黑田大佐手再次一摆，副官离开了课长办公室，同时把房门带上。

死里逃生的山本太郎刚才全凭一股勇气决心破腹自杀，现在清醒过来，惊吓过度的脸上开始涌出大量汗水，他可是真正尝到了鬼门关的滋味。

黑田一郎走到山本太郎面前，双手扶起山本太郎，仁慈地说：“山本君，我哪里是要你赴义，我是有意做给军部看。这样，别人就不会说闲话。我们坐下细谈。”

山本太郎暗自庆幸逃过一劫，仍然笔直地站立着。他目光低垂，迅速猜想到了黑田一郎的用意，黑田一郎在演戏，是要自己屈服于他。

黑田一郎第二次吩咐说：“坐吧。”

山本太郎胆战心惊地坐下，说：“是。”

“你、我，白珍珠、黑珍珠，是军界两颗耀眼的巨星。山本君，你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高桥将军在樱花会馆被他们抓走，这是你山本太郎倒霉的开始。你到现在仍然没有找到高桥将军失踪的原因吧？”

山本太郎非常沮丧地摇着头，回答说：“没有。”

“红土坡换俘高桥被害。是东方江河设下的骗局，使你交上恶运。东方江河这次行动策划确实高明，我们今后不得不加倍提防这个人。你知道中国有个谋圣吗？”

“知道，他是中国古代的王诩，又名鬼谷子。一生不谋而谋神秘莫测，天文地理无所不知，谋略兵法无有不精，是一个神一般的人物。长官，不知道你为什么提起鬼谷子？”

“鬼谷子厉害，还是东方江河厉害？”

山本太郎小心翼翼地说：“属下愚昧，长官的意思我不明白。”

“嘿，东方江河从太湖来到上海，一件件事情运筹帷幄是一个风流人物，他一定会把自己比作鬼谷子！真正厉害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安静的，他犹如猎豹一样无声无息地躲在暗处盯住我们。我们是大日本军部的两颗耀眼的黑白珍珠，我们两人的聪明才智聚合在一处，难道斗不过他一头猎豹？我决不信！山本君，难道你相信吗？说实话。”

“我和长官一样，绝不相信！”

“好！山本君我问你，你难道不想报仇雪耻吗？”

机会来了，山本太郎立刻抖擞起精神，说：“长官能够给我机会？长官，你打算要我怎么做？我定当全力以赴。”

面对自己的前任，黑田大佐精心打着自己的算盘，说：“我留下你，正是想给你这个机会，建功立业重树辉煌。这里是远东第一大都市，也是各方情报的枢纽地。要想顺利实现《帝国樱花计划》，首先要做足这场情报战。山本君，我想重新用你，但不知你能否让我放心？”

山本太郎立即大声说：“山本一定效忠天皇，尽心竭力完成长官您交待的任务。”

山本太郎发现黑田大佐对他的回答轻蔑地“哼”了一声，心中登时吓得猛跳二下。他立即说：“山本愚昧，愿听长官点拨。”

山本太郎没有想到黑田一郎忽然冷冰冰地绷起脸，阴险地笑了，说：“我已经了解到，山本君和帝国樱花先生之间密切关系。有一句话很想认真对你说，你不能在帝国樱花和我之间玩游戏。”

山本太郎脸色遽然大变，人从椅子上弹起两腿并起，诚恐诚惶地说：“长官，山本对你起誓，我保证决不做背叛你的事情。万望长官耳提面命，我当效犬马之劳。”

黑田说：“王游于外，祸起萧墙之内。我能为你挡风遮雨，同样也能让你不见天日，你要时刻牢记心中。”

“长官，山本太郎明白这句话的深刻含义，愿意接受长官的考验。”

“我怎么能够相信你的忠诚可靠？哼，现在你面前摆着两个代号，不知道你选择哪一个？听清楚，一个代号叫‘先生’，一个代号叫‘奴才’。”

山本太郎战战兢兢，汗水再次布满他的脸上。只剩下片甲只羽的山本太郎为了求生，毫不迟钝地选择了后者，他说：“长官，我是你的奴才。”

黑田两眼紧紧盯住自己的前任山本太郎，说：“心甘情愿？”

“因为你可以让我重生！长官，我心甘情愿做你的奴才，”

“你不会反悔？”

“决不会。”

“我相信你，此事不允许你对外张扬。我听说，你身上时刻带着一件好东西？能够保佑你的平安，能够让我见识一下吗？”

山本太郎心儿陡然一沉，暗自叮嘱自己说：“绝没有想到黑田一郎如此狠毒。自己别无选择，黑田一郎像饿狼一样的眼睛正在紧紧盯住自己。自己犹如被反捆住双手站在悬崖边上，不允许我有丝毫的犹豫。黑田一郎索要的东西可以不拿出来吗？那么片刻之间，黑田就可能再次翻脸处死我，同样会把我身上的东西抢走。”

山本太郎手伸进上衣内兜里时，感到手指在颤抖，他狠狠握紧拳头，咬咬牙不动神色地把内衣兜里的白色粉彩南洋珍珠掏出来。山本太郎的手心，是一颗有成人大拇指头大的闪闪发亮的巨大白色珍珠，光泽柔美温润典雅，属于高贵难得的白色粉彩南洋珍珠。

黑田一郎眼珠瞪大，问：“多重？”

“长官，重56克拉。”

“啊。多大？”

“长官，珠径超过25毫米。这么大的珍珠世间罕见。大英帝国女王王冠上的珍珠也没有如此硕大，最大的珍珠也不足19毫米。人们将珍珠视为天赐之物，奉若神明，被视为权威和富贵的象征，还被佛教列为‘七宝’之首。珍珠形态以浑圆无暇为最美。这颗珍珠形状精圆，在半透明的珍珠质表层下产生了奇特可漂移的彩虹色，形成美妙的伴色和晕彩，而异色的晕彩属于极为难得的现象。这颗稀世珍宝是山本太郎进攻南京时得到的财富。”

黑田一郎看了半天并没有伸手，脸色却在慢慢变阴等待着。

山本太郎已经感觉到了对方扩散而来的强大气势，诚恳地说：“我是知恩图报的人。长官，这颗珍珠应该属于您所有。这一颗白珍珠，就是作为直接信物表示山本太郎对你的的忠诚态度。”

黑田脸色“刷”地又变回，含笑地说：“你心爱之物，我拿了合适吗？”

“完全应该，我诚心孝敬长官，万望不要推辞。”

“很好，我可以替你收下。我们接着谈，我决定给你一笔巨额资金，让你扮成一个中国商人，出现在上海市面上，不会有人认出你吧？”

“应该不会有人想到这个商人就是我，因为我讨厌中国人，平日很少和这里的中国人打交道。”

“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你完全可以脱胎换骨，开创一片新的天地。山本君，你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吗？”

山本太郎不愧为日本军界的白珍珠，他已经体察到黑田一郎不让他自裁的用意，说：“明白。我的任务是以中国商人的身份，潜心捕捉红宝石突击队的蛛丝马迹，及时向长官报告，将可恶的红宝石突击队消灭掉！”

“你很有灵性。注意，中国人一向遵循贵而不显华而不炫，韬光养晦深藏不露的训导，你也必须做到。山本君，不要忘记还有蓝宝石突击队。他们也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长官，山本记住了。”

“山本君，你需要几个人协助？”

“先给我两个人。我可以从特高课里选调吗？”

“可以。无论男女都可以。”

“长官，不过，我是戴罪之身。他们能够听我的吗？”

黑田一郎起身按动办公桌上的按钮，副官应声进门。

“取少佐军衔给山本太郎。”

“是。”副官小林点头应道。走出门后，他大喘一口气，暗暗为舅舅高兴。

室内，山本太郎心中霎时惊喜万分。

黑田一郎说：“山本君，你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查清红宝石突击队的活动规律，查出他们隐藏在什么地方，查出谁是东方江河！东方江河是我一生遇到的最强悍的对手，一天不找出东方江河，我就一天寝食难安。东方江河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山本君没有见过他？”

“长官，在红土坡交换人质时候，东方江河躲藏在大树后面，我只看到他的侧面。极有可能他事先已经化装，并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这个狡猾的人！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谁，这不是帝国的奇耻大辱吗？”

山本太郎眼中闪出毒蛇一样狠辣的光芒，咬牙切齿地说：“是。我一定会把东方江河和他的红宝石突击队挖出来，以雪帝国之耻！”

“记住，只要是人就会有破绽。只要有破绽，就不会不被别人发现。你要不惜一切手段，尽快找出东方江河隐藏的处所，查清楚他究竟是谁！你只对我负责！你要和帝国樱花比个高低，做出成绩让他也大吃一惊。”

“是。”

黑田大佐说：“我得知帝国樱花先生对上海目前影响最大的两家公司，也就是大华贸易公司和肖氏远洋贸易公司在展开调查。初步调查显示，大华贸易公司是知名大商号，经营粮油棉布丝绸等日用百货和国内的钢铁铜锡重要金属物资，公司旗下还有铜陵的铜矿矿山和马鞍山钢铁公司。公司同时操纵从国外进口的汽油、煤油等重要战略物资。公司资金雄厚。我认为大华贸易公司陈啸山遭遇车祸的事件发生后，陈一鸣能够立即接手大华贸易公司，是帝国樱花先生失算的一招。也恰恰因为如此，陈一鸣成了非常重要的人物，他和肖一凤联手共事，两家公司互相配合，凭借他们雄厚的实力，已是左右上海实体经济的方向标。山本君，和帝国樱花先生一样，你也要把这两家公司作为重点认真对待。”

“是。”山本太郎眼睛眨了眨，不无怀疑的说，“长官，在你提醒下，我开始想到一件事情。”

“大胆说给我听听。”

“从时间上能够认定，陈一鸣接管大华贸易公司，和上海出现红宝石突击队正好吻合，

我认为这不会仅仅是巧合。”

黑田一郎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说：“你怀疑陈一鸣就是东方江河？有证据吗？我立刻把他抓起来！”

“长官，我是在怀疑陈一鸣就是东方江河。帝国樱花先生没有清除掉陈啸山，仅仅让陈啸山坐在轮椅上。我一定会清除掉陈一鸣，让大华贸易公司再也没有掌舵人。”

黑田大佐摇摇头在室内转了一圈，说：“仅仅是怀疑，那不行。调查显示，陈一鸣在南京丁家庄长大，是个乡下人。据帝国樱花先生在大华贸易公司安插的内线报告，陈一鸣每天从早晨忙到深夜，处理公司庞大的业务。陈一鸣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策划这样精细的反日活动。樱花会馆里高桥将军神秘失踪，红土坡红宝石突击队逃得无影无踪，还有追捕共产党叛徒周尚德，细细考虑那一件事情都需要大量时间去精心策划。陈一鸣这个乡巴佬没有可能做到这样精细。”

山本太郎默默无语。

“山本君，你如果坚持陈一鸣就是东方江河，我不反对，你只管调查他。根据副官小林

进三介绍，你曾经派人去南京大学调查过陈一鸣，把你调查的情况，如实告诉我。”

“是。陈一鸣是南京大学大三物理系学生，有人举报他是共产党。举报人是当时的大四学生于得水，是他带领宪兵到学校抓捕陈一鸣。”

“抓到了？”

“没有，可能有人给陈一鸣通风报信，陈一鸣逃跑了。和这件事情相关的还有一个人，

他叫温致强，当时也是大四学生。他说的情况和余得水讲的事实有出入。他说余得水早晨上学路上和陈一鸣发生激烈争执吃了亏，带着怀恨之心到宪兵队谎报陈一鸣是共党。”

“谎报？南京宪兵队如此相信姓余的鬼话？”

“余得水父亲是南京汪先生政府内务部长，余部长要他的秘书陪同儿子一同到宪兵队。”

黑田大佐听的一头火气，说：“混帐东西！”

“长官，我派人到南京丁家庄调查陈一鸣，终于发现了疑点。”

“讲。”

“自陈一鸣逃离了南京大学，到他来到大华贸易公司的三年期间，他的去向基本上是个空白。”

“他不在南京丁家庄？”

“可能不在。”

“可能？为什么不继续调查下去？”

山本脸上现出十分尴尬的神情，黑田一郎心中明白了。山本太郎因为高桥将军被解职，对陈一鸣的调查不得不中断。“山本君，对陈一鸣的调查可以继续进行。”

日本特高课现任和前任两位课长，也就是日本军部两颗黑白珍珠，黑田一郎和山本太郎暗地里结成了联盟，山本太郎为了求生，不仅双手奉献出硕大的白珍珠，还成了黑田大佐的“奴才”。

黑田大佐还告诉山本太郎说：“帝国樱花先生大骂深受佐藤司令官器重的警察局副局

长李齐万是个十足笨蛋，是一个地道的扶不起的‘阿斗’。正是李齐万的四下奔跑上下活动，肖氏远洋贸易公司才能在千军万马的上海商界中鹤立鸡群。如今，肖氏远洋贸易公司在肖一凤主导下，和大华贸易公司处处联手，陈一鸣也才能借势而起。陈一鸣已在政界商界建立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的联系还处于不为人知的状态，那就是非常深。就连上海市市长陈公博都不会轻易怠慢陈一鸣。”

山本太郎说：“长官，李齐万从美国西点军校毕业，重庆政府没有重用他，他才回到上海。肖一凤原是李齐万的未婚妻，即将成婚的当天，陈一鸣把肖一凤抢跑。李齐万丢了如此大的人，居然能够忍气吞声，没有出息！”

“山本君，我没有想到，陈一鸣胞弟陈宜坤和美惠良子是美国哈佛大学同学。美惠良子是顶头上司左藤将军的独生女儿。她随身携带的小提包里，有一把两面镶嵌金樱花的勃朗宁手枪。谁都不会拿自己性命去招惹这位大小姐。对于美惠良子的这把金樱花手枪，曾经有人不顾一切，秘密反映到日本军部，指责佐藤将军纵容女儿美惠良子胆大妄为，横行霸道。但是不知为什么，军部听了一笑了之。”

山本太郎叹了口气，说：“军部为了这场战争，忙的不可开交，根本顾不过来这些小事。是啊，我们面前出现了美惠良子，她是一道推不开绕不过的墙。”

“我们多动动脑子吧。”

山本太郎向来是一个狠毒的角色，他说：“长官，我决心采取排除法，干掉认为是敌对分子的人。蒋介石都知道‘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我把大华贸易公司总经理陈一鸣当作第一名需要认真对待的人。”

黑田一郎说：“我认为凡是成大事者，必定不会束手束脚，一定要心狠手辣才行。何况，帝国樱花先生很早已经开始对大华贸易公司采取行动，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为何不趁势而上？山本君，你抓紧时间行动吧。”

“是，长官。”山本太郎决心不惜一切要东山再起，他离开了。

黑田一郎独自坐在办公桌前，把得到手的白珍珠搁在眼前，拿出身上的黑珍珠并排放在一起，心满意足地开怀大笑起来。但是，黑田一郎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这颗黑珍珠，他的恶运来得这么快，丢人丢到了家。

让黑田一郎丢人丢到了家的关键人不是别人，而是肖府二小姐肖二杏。在肖府后宅，肖一凤忧愁满怀地对肖二杏说：“二杏，我差点忘记一件事情。”

“姐，你说呀，什么事情？”

“一鸣对我说起这件事情，我当时劲头一来立即答应了，谁知事后细细一想，事情居然还有些难哩。啧啧，几天了，我都没有敢去见他，我怕他提起这件事情。”

肖二杏焦急地问：“哎呀，我的好姐姐，说了半天，你也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呀。”

“对，我真地忙糊涂了。黑田一郎手中有一只昂贵的珍珠，是一颗硕大的珍珠。”

“有多大？”

“据说，直径有三十毫米。极为昂贵，关键它是黑色珍珠。”

肖二杏疑惑满怀地说：“啊，黑珍珠。一鸣家中富有，他突然想要这个东西干什么？稀罕它？”

肖一凤告诉她说：“哪里。你不晓得，这颗黑珍珠，黑田一郎几乎把它视为自己的灵魂。这颗黑珍珠原来在末代皇帝傅仪身上，被黑田耍阴谋诡计抢夺到手中。黑田一郎用这颗黑珍珠到处显耀自己的强悍。”

“姐，为什么这样讲？”

“因为在中国古代，黑珍珠代表智慧，它被守卫在巨龙的牙齿之间，散发出诱人光芒。但是，谁要是想得到它，谁就要先征服巨龙。龙的庞大和神力让人畏惧，所以能够征服巨龙之人，一定有超凡智慧和过人的本领。”

“什么原因使黑珍珠又和黑田一郎扯到一处？”

“这其中的缘由是地下党在特高课的内线报告，黑田一郎经常自我夸耀，‘中国不是自称为龙的国度吗？我让世人惊叹，黑田一郎就是擒龙人。看，中国这颗黑珍珠被我抓住！说明中国已经败在我的脚下。’面对狂妄骄横的黑田一郎，一鸣非常气愤，发誓要把它夺回来。”

愁怅的肖二杏在肖一凤身旁转过来转过去，一时也无可奈何。他嘴里说：“我明白了，为了民族尊严，一鸣咽不下这口恶气，怎么办呢？”

肖一凤说：“一鸣告诉说，夺回这颗黑珍珠，意义还在于我们在和黑田一郎在打一场看不见的意志战，他说一定要消磨黑田一郎的锐气，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创造人生奇迹者乃是人的意志力。这种意志之力，默默地潜藏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体之内。夺回黑珍珠，相当于对黑田一郎精神上一次沉重打击，可谓是杀人诛心呵。一鸣说，从心理

上摧毁敌人的士气，才是扼杀敌人战争能动性的根本手段。”

“姐姐，一鸣哥把事情考虑得深刻。”

肖一凤期许地说：“人们传说中的那个雾妖在哪里？如果找到他，他能不能帮这个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