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她的心里千头万绪。她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他，也有很多的话想要对他倾诉，但此时此刻，她不知如何开口，只能一次复一次地欲言又止。

“对不起。”

陆淼向自己妥协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助，仿佛自己是一颗被遗忘于墙角的熏衣草籽。

见到她的泪水，程浩然一下子酒醒了。他在心中狠狠地责骂自己残忍。他不是苏念卿，这是不争的事实，谁也不能把他变成苏念卿，他又何必一次又一次地击碎这个女孩对爱人残存的一点念想呢？

现在的他只是个替身罢了。

“不……对不起的应该是……”

好痛！

他刚要向陆淼道歉，剧烈的头痛又一次袭来，比第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关于陆淼的记忆又要复苏了。

欲罢不能之际，程浩然的耳畔只有一个声音：“抱一抱她。”

他拼命地想要克制自己，但身体如被操控似的，越是阻止，越是压制不得。重新缓过神来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臂正环围在陆淼的身上，呈现出拥抱的姿态。

陆淼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她张着嘴巴，像石化一样定在原地，既不欢迎，也不反抗。

程浩然吓得赶紧弹开，语言系统也在此时发生了严重的混乱，支支吾吾好一阵，才勉强吐出一句像样的话：

“对不起，是他，他要我抱你的。”

——他？

“流氓！”陆淼恶狠狠地叫道。她高举起手，一记重重的巴掌已箭在弦上。但程浩然不打算躲避，他默默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她的发落。

“啪”的一声脆响。

程浩然感觉到，一条干净利落的风刃“唰”地掠过他的脸，但陆淼的手掌却并未触碰他一分一毫。他睁开眼睛才发现，那个本应出现在他脸上的掌印现在正深深地烙印在陆淼的腿上。而刚刚甩起巴掌的人此刻正凝视着他的眼睛，眸子里的小溪早已汇聚成深邃的大海。

她为什么……要打自己呢？

——你清醒点，陆淼！他不是苏念卿！

是把我当苏念卿了，还是……觉得错不在我？

——他说的“他”是谁？是苏念卿么？

这巴掌打得一定很痛吧，她何苦这样折磨自己？我与苏念卿真的有那么像么？

——他总是说“是他要他做的”，苏念卿是不是还在他的身体里？

要不要问问她？

——要不要问问他？

程浩然从未与人如此对峙，他们的目光在春夜的空气里激烈摩擦，终究还是归于沉寂。

陆淼进入卧室后，程浩然顿觉精疲力尽，烂泥似地瘫坐在沙发上。他的脸辣辣的，心里像打翻了油酱铺子。

苏念卿是不是还在他的身体里？程浩然毛骨悚然。

这段时间里，他能够感受到苏念卿的存在，尤其是陆淼流泪的时候。只要见到她的泪水，他的精神就会被苏念卿彻底压制住。

总有一天要把这一切都还给他的吧。说得也是，这个时空本就不属于他，一直这样，他也腻烦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到浴室洗澡。刚脱下衬衫，就发现身上红疹遍布，一碰又痒又痛。

程浩然哆嗦了一下——原来苏念卿不喝酒的原因是对酒精过敏。

“陆淼！”程浩然攒了四年的脏话差点喷薄而出，“你这个大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