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蒙蒙亮,昔日繁华的金陵城万籁俱寂,韩承敲了敲房门,走了进去。
“主子,这两日你都没吃什么东西,我让三角做了些吃食,先耽搁一会儿吧。”
池烟正执笔在一张潦草的地图上摸索,听到韩承叫她,这才抬头看他,嗓音多了些许倦意:“韩承,我们来金陵几日了?”
“七日。”韩承回应。
池烟眯起眸子,七日……
“挑几个弟兄,今夜随我出城。”
“不等了?”
“嗯。他们此次有备而来,若我们坐以待毙,困死是迟早的事儿。”
说罢,池烟起身向外走去,韩承的双眼死死盯着那碗热了一遍又一遍的粥,而后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甫一出门,就看见昔日富贵端庄的齐王妃褪下华服,着素衣银钗,有条不紊地同府上的家丁一起安抚百姓,浑身多了几丝沧桑。
“殿下。”池烟颔首,齐王妃又同那老婆婆说了几句,而后缓缓直起身子侧目看去,目光如平静的秋水,若顽石更加坚韧。
“将军,这几日辛苦你了。”二人向前缓缓走着,路过的百姓纷纷颔首示意,齐王妃一一回礼,蓦然间叹了一口气。
“原来王爷一直都在骗我,自打嫁入王府,我便来了金陵城,山高水长,可真是不易啊。”
池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
齐王妃往日向来健谈,可近来除了安抚百姓,最多不过是独坐在小院儿里发呆,话少得可怜,今日亦是如此。
“最近我已命人将城中的老弱妇孺安置妥当,城中的守备军也已调离出王府,将军…可还有何安排?”
池烟侧目看去,台阶上的女娃娃默不作声地捧着一碗粥小口酌着,目光有些呆滞,池烟朝那边走过去。
女娃娃一慌,将粥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身子蜷地像只虾子,脏兮兮的小脸透露出几分胆怯。
池烟屈膝缓缓蹲下,从腰间取下了一个小小的布包,不轻不重地从里面磕出两颗包着油纸的,盖着印花的小小的麻糖,慢慢递过去,淡淡道:“吃了这个,应该……就不会苦了。”
女娃娃眼泪夺眶而出,上前捞起那两颗糖果慌乱地跑进屋子里,池烟站起身,看向齐王妃:“殿下,今夜将行。”
“愿将军平安凯旋。”
齐王妃颔首。
池烟拱手,女子甲胄在身,披风凌云而起欲翔九天,可她从容不迫,眉目凌冽犹如塞北的雄风,将门之所以谓之将门,非是皇恩浩荡,御诏加身,而是无畏是非,凭心而行。
……
九江郊外,轿子前六马并驾,珠帘镶玉,富贵无边。
轿子里,严州德手执茶盏,悠悠地看着小案上的棋局,身侧男人锦袍银冠,玉指修长,眉眼多了几许深意。
姬饮停语气薄凉:“江南九州战火四起,相爷倒是贪得清闲。”
严州德笑道,带了几分嘲讽:“殿下如今可真是个大忙人啊。”
姬饮停手执黑子堵住了他的后路,轻笑一声:“本王素来听闻南楚朝堂君臣一心,如今相爷把池将军逼上绝路,是想向本王证明什么?”
严州德放下茶盏,从棋篓里捻起一颗白子将对方的攻势懒腰截断突出重围:“殿下说笑了,老夫这可不是把丫头闭上绝路。”
“老夫可得把她……逼到死路上去。”